徐廷想,他从高微辰这里得到了什么呢?
高微辰的喜欢,炽热又坦诚,从初见时藏不住的目光,到如今毫无保留的顺从,他从一开始就稳稳攥在了手里。
然后是高微辰这个人,年轻而朝气蓬勃的身体,带着他独有的清爽气息,触碰时的温度滚烫而真实,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沉溺其中,挑/逗把玩。
再后来是高微辰的全部身家,他本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可自从他说被家里赶出来后,高微辰固执地非要塞给他,他说“我的就是你的”时,那种被全然信赖的感觉,竟比任何情话都更戳人心。
除了这些,还有呢?
徐廷这一生太过顺风顺水,家世优渥,天赋异禀,从入行起就被众星捧月,从未经历过什么真正的挫折。
以至于他对旁人的传奇经历总带着莫名的好奇——听同行在领奖台上感慨,那些历经磨难、在谷底挣扎后才功成名就的过往,总能轻易打动人心。
他对这样的“磨难”既好奇又着迷,却又打心底里不愿意切身体会。细数下来,他能被拿来激励人心的事迹实在乏善可陈。
他总是被捧着,被赞着,凭着恃才傲物的底气,在表演上打磨得挑不出一丝差错,却也渐渐造就了他独一无二的表演方式。
好听点说,是匠气精巧,每一帧都完美得如同教科书;直白点讲,就是脚不沾地,少了点人间烟火的温度与真实的痛感。
直到遇到高微辰。
单从经历来说,高微辰有太多次机会堕落下沉了——
原本优渥的家庭破产、双亲的相继离世、行业底层的磋磨,每一道坎都足以压垮一个年轻人。
可他偏不,像株在石缝里倔强生长的野草,哪怕被风雨反复磋磨,依旧凭着骨子里的韧劲向阳而生,眼底永远藏着未灭的光。
徐廷原本想旁观这样的人。
可他心疼了。
一次又一次。
高微辰高兴时,他会比高微辰还要高兴;高微辰难过时,他会比高微辰先一步惆怅…
本不该这样,但这样却理所应当。
徐廷想,他是真的爱上高微辰了。
正如高微辰爱他那样。
因为爱一个人,他体会到了另一个人的欢喜与酸涩,触摸到了他藏在坚韧背后的摇摇欲坠,也懂得了那些在泥泞里挣扎却依旧向阳的勇气。
正如《明风纪》的结局,沈砚坐在亡妻坟头,雪花落在他苍白的鬓角,他望着墓碑上的名字,忽然扯出一个笑容,泪水却顺着眼角滚落,砸在冻得发硬的泥土里。
弹幕瞬间刷屏:
—徐老师这次的演法不一样诶!少了以前的精致雕琢
—没那么华丽了,但很戳人!那个笑比哭还让人难受,心都揪紧了
—我的妈呀哭死我了!沈大人的遗憾都要溢出屏幕了
—沈砚的遗憾好像照进现实了,后劲也太大了,现在还缓不过来
—盛世美颜沈大人!哪怕落泪都这么绝,但这次真的被演技狠狠打动了
—徐老师眼里的共情力好强!
—公主公主!
—拿奖!这演技不拿奖说不过去吧
—《明风纪》不拿奖我吃屎!徐廷最佳男主角预定!
《身临其境》最后一期录制结束在五月底,高微辰暂停所有工作赶回学校,一头扎进期末复习的节奏里;徐廷则马不停蹄返回剧组,赶着完成最后几场戏的杀青。
六月中旬的风裹着栀子花香,漫进绿树成荫的校园,公告栏里贴满毕业照,穿着学士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合影,笑声与告别的絮语交织,添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徐廷在大荣的陪同下,捯饬得低调又不失格调——简单的白色Polo衫扎进黑色休闲裤,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尾微挑的眼睛。
他怀里抱着一束包装简约的郁金香,花瓣上还凝着细碎的水珠,与他周身矜贵又内敛的气质相得益彰,即便遮了大半张脸,依旧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大荣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礼盒,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台词,“人家秋雅结婚,你搁这儿又蹦又跳的。”
徐廷侧脸眯眸:“你嘟囔什么呢?”
大荣谄媚笑道:“没——廷哥,我说你好看,小高一定会为你着迷!”
徐廷轻哼一声,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
大荣气喘吁吁地跟着,无奈叹气:“廷哥,已经有十几个人来问你是不是徐廷了,还有人偷偷偷拍呢!要不咱们给高老师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一下?”
“不行,惊喜怎么能被提前知道呢“”徐廷语气悠悠,目光却在人群中快速穿梭,“我们找到他们毕业典礼的地方就好了。”
到了举办毕业典礼的操场,看到人山人海的学士帽,这得找到啥时候?
徐廷果断拨通了高微辰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铃声,没响两声就被接起。
“廷哥,你提前下飞机了?”高微辰的声音带着点车流的嘈杂,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雀跃,“我这边也结束了,等我去机场接你。”
徐廷:“……”
他为了这份惊喜,特意谎报了晚两个小时的落地时间,没想到高微辰竟然赶去了机场!
“呃,你不是今天毕业吗?”徐廷压下心头的意外,语气尽量显得平静。
“对啊,拿毕业证很快的。”高微辰的声音带着点风的呼啸,像是正快步走,“我马上到,廷哥你在哪个出口?十分钟。”
徐廷看着怀里的郁金香,又望了望操场入口处“毕业快乐”的横幅,眼底漫起无奈又温柔的笑意:“高星星,我们太有默契了。”
“我在你们学校。”他补充。
“嗯?”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失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惊呼,“你在学校?!你去那里干什么?”
“庆祝你毕业啊。”徐廷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一把小钩子。
“……”电话里的呼吸声顿了顿,随即传来高微辰带着点慌乱的急切:“等我!我现在就赶回去!”
徐廷挂了电话,嘴角忍不住上扬。
大荣在旁边掂了掂手里的礼盒,能说会道地开口:“廷哥,这惊喜搞成双向奔赴了,高老师现在估计恨不得飞回来。”
“飞回来倒不用,安全第一嘛。”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徐廷身上,连带着怀里的郁金香都染上了暖光。
徐廷下意识打量着四周——穿学士服的学生们大多挽着亲朋好友的胳膊,家长们举着相机不停拍照,手里拎着鲜花和礼盒,耳边满是“毕业快乐”的叮嘱和欢声笑语。
“真年轻。”徐廷随口感慨。
“可不是嘛,”大荣在旁边附和,“这年纪,怎么看都让人羡慕。
徐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对相拥的母子身上,母亲正仔细替女儿整理学士帽的流苏,动作温柔至极。
他轻声道:“微辰原本应该也这样。”
本该有家人陪伴,有朋友簇拥,热热闹闹地拍毕业照,安安稳稳地结束自己的校园生活,而不是总在…
急匆匆的。
这阵子已经有不少认出徐廷的学生过来求签名、合照,徐廷耐着性子一一拒绝,帽檐压得更低了些,只想安安静静等那个人来。
蓦地,徐廷似有所觉地抬眼,看向一个的方向。
人群涌动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逆着光快步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