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鱼龙混杂, 路灯隔一段路就有一个是坏的,江澄澄用手机手电筒照明,完全不知道他穿着一身大牌, 白皙的皮肤在黑暗中都若隐若现有多引人注意。
还没走到约定的地点,江澄澄就察觉到不对劲,他虽然天真不谙世事,但出生豪门,以前江铭做生意得罪了一些人还给他配过一阵子保镖,他握着手机,脚步不停。
刚走几步,身后就围上来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人,挡住江澄澄的去路,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小美人,你要去哪儿?”
江澄澄看着围上来的五六个人,朝周围看了看,棚户区附近就是老式居民楼,街道上没有人,他心里一慌 :“滚开!”
“滚去哪儿?”其中一个男人嘻嘻哈哈的笑道 :“陪我们玩玩吧。”
“救命,”江澄澄见男人围上来,想也不想就要跑,旁边的几个挡在他周围,江澄澄瑟缩着身子,大声喊救命,一个男人伸出手,即将要碰到他时——
一只手臂牢牢的抓住了男人的手。
江澄澄心脏都悬在了半空,朝旁边看去,见姚大伟抓着男人的手臂,一脸愤怒 :“你们离他远点。”
男人和周围几人对视一眼,火冒三丈 :“操,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轮得到你在这儿多管闲事?”
男人狠狠甩开姚大伟的手,四面环顾,见到地上有一根木棍,捡起木棍掂量了两下,举起就朝姚大伟袭来 :“让你多管闲事。”
江澄澄瞪大眼,木棍狠狠打在姚大伟背上,“啊”姚大伟痛呼一声,转头举起拳头就往男人身上砸去 :“滚开,再不走我报警了。”
男人忌惮地和同伴对视一眼,看看姚大伟,又看看瑟缩着身子快被吓傻的江澄澄,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脏话,走了。
…
江澄澄从呆愣中回神,去扶姚大伟 :“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被打了一棍子而已,姚大伟扯了扯嘴角,一只手在肩膀处按了按,活动了下肩颈 :“不用,我买点红花油揉揉就好了,叫一次救护车要两百呢。”
江澄澄顿了顿,心中有股复杂的滋味,两百块钱对姚大伟来说好像很多,却还不够他一顿饭钱。
他看着姚大伟揉肩膀的动作,鼻子酸酸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姚大伟注意到了,温声询问“怎么了?”,江澄澄的泪水像决堤一样 :“……爸,我好难过。”
姚大伟眼神闪了闪,沉浸在情绪中的江澄澄却没有注意到,柔声安抚 :“怎么了,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江澄澄看着姚大伟,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灯光照在男人宽阔的背脊上,刚刚替他挨了一棍子,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十分适合现在情形的话。
有人待他如珠宝,有人视他为瓦粒。
江澄澄快要被心里的难过淹没了,痛苦难过之余还有一些感动,喃喃道 :“爸,我讨厌那个地方……”
曾经温暖的地方变成了他的梦魇,他所有痛苦的源头。
他说的含糊,姚大伟也仿佛听不懂,安静的等江澄澄情绪平复之后 :“天晚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
江澄澄吸吸鼻子,点头,跟着姚大伟回到那个小出租屋,出租屋依旧破旧、狭窄,但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
江澄澄注意到房间变得更干净了,床上也换上了崭新的床上用品,被子图案是天蓝色的小熊,他愣了愣。
姚大伟问 :“喜欢吗?”
江澄澄觉得有点太幼稚了,他从小到大不知看了多少艺术展,品味也被熏陶的很高雅,但看着和房间格格不入的小熊,知道这是姚大伟能力范围内给出的最好的了,别扭的点头 :“……喜欢。”
江澄澄看着这间逼仄的房间,心想,只有一张床,如果给他睡了,那姚大伟睡哪里?
姚大伟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贴心道 :“你睡这里,我在这边跟邻居混的很熟,找人借宿一晚还是没问题的。”
江澄澄表情有一点异样,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可是看着那张窄窄的床,让他睡在上面都要做很多心理建设了,更何况是跟别人挤一张床,没吭声。
“我帮你点蚊香,这几天蚊虫多起来了。”姚大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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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宽敞的别墅,水晶吊灯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别墅一片静谧,江羽书倚靠在栏杆旁,看着江澄澄紧闭的房门。
谁也没发现江澄澄离家出走了,他一生气受委屈就爱往房间跑,谁都没有当回事,想着等他气性过了就好了,实在不行再给点物质补偿。
无微不至的关怀,看得见摸得着,是有钱有势的江铭给不了的。
江羽书目光最后一次从那间紧闭的房门上收回,里面放着各种艺术品的装饰、柔软亲肤能随意翻滚的大床,数不清的大牌衣服。
他已经隐隐听到落网的声音了。
有些人,一直对他好,仅仅只是对他有不足别人百分之一的坏,就会憎恨上你。
江羽书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
出租屋内,江澄澄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看着姚大伟烧水给他洗漱,手指绞在一团,他已经不像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一样疯狂想逃离了。
他是有自尊的,那个地方不欢迎他,他回去干什么。
有江羽书就够了。
想到江羽书,江澄澄心情又复杂起来,他还是不喜欢江羽书,从第一眼见到就讨厌,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特意针对过自己……
江澄澄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有些疑惑的接起。
那头传来熟悉的冷漠声音 :“江澄澄,不在家里待着,跑哪儿去了?”
江澄澄握紧拳头,几乎能想象出对面没什么表情的脸,淡漠的眼神,可是在这个时候接到这通电话,他莫名的有点激动 :“我去哪儿需要跟你报备吗?江羽书你是在……”
话还没说完,那头就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关心我”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江澄澄脸色涨红,江羽书果然还是那么讨厌!
可是,他看着即便拖过了也有一些污渍弄不干净的地板砖,连江羽书都能发现他不见了,江铭和他妈妈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说爱他都是骗他的吧!
姚大伟烧好热水倒在盆里,试试水温又加了一些凉水进去,端到江澄澄面前 :“先洗脸,再倒进洗脚盆里洗脚,这样水能节约些,水费电费也能省下点。”
江澄澄沉默了,即便已经有心理准备,听到这番话还是难以接受,难道他以后就要过这种连一盆洗脸水都要省的日子吗?
江澄澄无法想象 :“我们很穷吗?”
姚大伟怜惜又自责,发誓道 :“澄澄,如果我有钱,一定给你更好的生活,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江澄澄张了张口,想说他有钱,他光零花钱就有几十万,这还是他没有刻意节省的情况,可是转念一想。
要过好日子,得有房子、车子,他基本每天都要吃新鲜的蔬菜水果,海鲜要从国外空运,衣服要穿大牌,隔三差五还要买奢饰品,这样算下来,别说几十万,几百万都不够。
江澄澄终于有了一点紧迫感,他焦虑的绞着手指,怎么办,他该去哪里弄钱,让江铭给吗?他还没有那么贱!
江澄澄忽然想到,他现在在江氏上班,他妈妈答应要把他提拔到部门经理的职位。
光拿死工资一辈子都过不上他想要的生活。
这是江铭欠他的!
谁让他说是可怜他,他需要他可怜?
*
第二天一早,杜语琴和江铭吃完早餐就准备去上班,就看到江羽书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两位老人下楼。
面对满屋子的金碧辉煌,老人嗤之以鼻 :“华而不实。”
外公外婆一生清廉,住在乡下疗养院也自得其乐,对这种充满腐败享受气息的资本主义自然没有好脸色。
江铭脸色难看,匆匆吃完早餐就离开了,经过昨晚的事,他当然希望赶紧送走两位老人,可他慈善家的名声在外,只要江羽书在,两位老人就永远都是他的岳父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