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栗予已经无所察觉地吃完了月饼,“你也快尝尝,奶黄可是我最喜欢的馅。”
程袤川开了倍速似的塞下一块,感官和讨厌香菜的人吃香菜时没区别,然后说:“好吃。”
栗予开心:“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过中秋节的人。”
程袤川咽下喉头翻涌的反胃感,“嗯。”
这话栗予倒没说错,往年中秋,国内的父母都在忙于晚会应酬,程袤山则别管逢年过节,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想得起来自己还有个哥哥。
程袤川持续盯着自己的指尖。
一抬眼,只见栗予又朝他张开了嘴,笑眯眯地说:“好好吃,没吃够,还想再吃一口。”
程袤川回绝:“只准吃一口。”
他说一不二地扣上盒子。
咔哒一声,栗予还张着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啊?”
程袤川说:“既然送我了,那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剩下的几块,我要留着自己吃。”
栗予简直惊了,“怎么有你这种人,也太小气了。”
“你没吃过月饼吗?这个我是在唐人街买的,左手边第一家糕点店,你要想吃还可以去买。”
程袤川没说话,栗予看不见,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栗予讪讪闭上嘴,“算了,我买了好几个呢。我回家吃我自己的。”
没能呆上更久,公园突然变了天。
头顶阴云聚拢,冰冷的海风呼啸。
栗予抱了下手臂。
“回家吧。”程袤川主动道。
栗予依依不舍,小声说:“那能不能多抱一会。”
程袤川用实际行动做出回答。
他抓着栗予的手把人从长椅上拉起来,然后嵌进自己怀里。
茂密的树影连圆月都挡住了,树底黑沉沉的,两人安静地抱在一起。
忽然,栗予感觉手底下的身体微微一动,像是个弯腰的动作。
接着对方的鼻息拂了上来。
栗予的心跳猛然失速。
但对方仅仅是碰了碰他。
就像小狗似的,拿鼻尖挨了挨栗予的脸颊。
“痒。”栗予笑着缩起脖子。
程袤川把栗予发抖的身体搂得更紧了些。
今天的气温骤升骤降,程袤川和栗予都穿了短袖。
薄薄一层布料揉皱在两人之间,忽然,程袤川察觉,某个金属质感的东西,正隐约抵在他的前胸。
很小,但存在感异常强烈。
是栗予的穿环。
怪不得,他总是只穿宽松的衣物。
可栗予仿佛没有察觉,闭着眼,安心地趴在他的肩上,脸庞像睡着了似的纯净。
程袤川心浮气躁地意识到,再不拉开距离,被抵着的人就要变成栗予了。
他转过头,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两口附近的新鲜空气。
随即他放开栗予,把手机塞进他手里,“早点回去吧,下次见。”
他坐在车里,注视着栗予又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后,才打着手电筒离开。
担心会下雨,他驱车跟上,保持着一个足够遥远,但又能看清栗予的距离。
栗予没有直接回家。
出了公园后,他先走进一家便利店,出来时手里多了兜橙子;路过宠物店,又在橱窗前仰着头默默站了一会;接着,是家已经关了门的花店,窗上起的层雾让摆在店里的鲜花看起来朦胧而柔美,栗予掏出手机,拍照,拍完看看,不满意删掉,换个角度,重拍。
如此一路,栗予带着头戴式的耳机,脚步愉悦,且走且听且走且停。
每当栗予停下时,程袤川都心想,这回该到家了吧。
然而栗予总能干会别的,再继续往前走。
程袤川跟了一路,不到八百米的距离,开了二十分钟。栗予停下五回,程袤川违反交规三次。
想到过几天得去交天价罚单,程袤川无话可说。
可所有的负面情绪,包括前不久勃发的欲望,全都悄无声息平息。
取而代之的,程袤川察觉到一种平和的,柔软的,比生理冲动更能触动他的东西。
第22章 到底多丑
程袤山回来了。
早上六点钟,程袤川从机场接到他。
晚上七点,程袤川准时出现在和栗予见面的公园。
“怎么啦?”
栗予察觉到他的疲惫,关切地碰碰程袤川的手指。
程袤川把他的手扯过来,握住,随便找了个借口,“昨晚没睡好。”
他心神不宁地揉着栗予的手心,软热的。
“那我们先……你回家吧,今天早点休息。”
程袤川摇头,又想起栗予看不到,说:“再呆会儿。”
栗予还想说些什么,程袤川抢先:“你纹身学的怎么样了?”
栗予的注意力十分容易被转移,“还不错诶,最近在招模特啦。”
程袤川强打起精神,“招到了吗?”
“嗯嗯,不过我打算先给我朋友文。”
“朋友?”
“和你提过她的,就是刚和女朋友分手的那个。”
“为什么要先给她文?”程袤川不懂这其中的区别。
“因为我是第一次扎人呀,”栗予理所当然地解答,“我觉得第一次很特殊,所以想选一个重要的人。刚回她也愿意,对我很信任。”
“她真的很好。”栗予又眷恋地补充。叶霏雨是他在这边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两人的友情从高中一直持续到现在。
程袤川默不作声,低下头去。
“对啦。”栗予想起件事,“明天没有办法和你见面,我和她约了去植物园拍照。”
程袤川戳戳他的掌心,“你好忙,总是出门。”
栗予没心没肺地咧嘴:“确实。”
写作业备课画画,他的日程本每天都要写满一页。
不过他又反驳:“没有一直出门。我每周固定只和朋友出去两次的。”
程袤川提起些兴趣,问:“那如果两次用完了,怎么办?”
栗予很有规划:“那就排到下周。”
“下周也满了呢?”
“那就下下周。”
程袤川哑然失笑。
然而他掐指一算,好像不太对,这周栗予明明和他见过四次了。
他把疑惑说出了口。
栗予轻握住他一根手指,撒娇似的晃了晃,“因为你是特别的。”
不由自主地,程袤川牵起他的手送向唇边,又在嘴唇即将触碰上去的前一秒,刹住了车。
偏生栗予对着无知无觉,还以为他只是和寻常一样在摆弄他的手指玩,天真地向他笑。
又坐了一会,栗予见他兴致不高,想当然觉得是没休息好太累,便软硬兼施地把他赶回了家。
刚到电梯口,程袤川听见屋内传来隐约的音乐声。
打开门,震耳欲聋的音浪直接掀翻他的神经。
走之前还正常平静的家里现在五颜六色,数盏氛围灯摆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公主拉着脸坐在玄关上。
知道他不喜欢人多,程袤川把他捉起来,放进程袤山的房间,然后关上门,回到客厅。
程袤川看向天花板上转着圈的迪斯科球,“这是什么?”
程袤山从朋友堆里转过头,嘻嘻哈哈地看向他哥,扯着嗓子问:“啊?”
音乐太大了,他听不见。
两张如出一辙、立体而俊美的脸对峙着,一个满脸笑容,一个面无表情。
程袤川扬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程袤山的表情俨然在骂程袤川是个土老帽儿,喊道:“Disco球儿啊,我从淘宝买的,好不容易才塞进行李箱带过来的。”
程袤川没说话。
“哎。”看他哥脸色不好看,程袤山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这不是还不到十点吗,放心,十点钟我们准时安静。”
当然,这不是出于对他哥的尊重,而是因为超过十点再不关音乐,邻居有权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