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栗予。
第3章 屏蔽了你
冬末的a市阴冷而潮湿,水汽仿佛在空气中凝成了实质,令人呼吸不畅。
程袤川挣扎起了床,翘课的愿望差一点就占据上风。
掐着眉心在床沿坐了五分钟,他才彻底清醒。
昨晚程袤川和朋友去了附近的club,音乐是他爱听的一类,冰冷机械的工业电子乐震感十足,他喝了十三还是十五个shot的烈酒,又约定下周同去某场大型rave。
凌晨一点回到家,又去健身房待了个把小时,接着早上八点起床,代价是他现在头疼欲裂。
欲望在下身叫嚣,程袤川烦躁地啧了声,灌下一大杯冰水,又冲了个冷水澡,那种感觉才消去个七七八八。
意识到今天是日语课,无可避免会见到某个人,没睡饱的躁郁卷土重来。
给公主热好早餐,他驱车前往学校。
咬着粒薄荷糖,程袤川踩着迟到的线进入教室。
一周过得太快,好像昨天刚上完日语,今天又上。
他对栗予没有任何好印象,但一个讨厌的人不至于占据他的心神。
过去一周他完完全全没想起过此人,除了程袤山在群里播报他的最新感情进度的时候。尽管本质是没有进度。
这一回,程袤山仿佛真的十分认真地在上头,前天晚上甚至发起微信视频,让他们帮忙出谋划策。
程袤川讥诮地想,程袤山和栗予,一个使他选择日语,一个使他挂掉日语,倒也算另类的般配。
那天,他看完视频,就把聊天框给划了。
程袤川习惯如此,不存聊天记录。
固然认出是栗予,但他完全不关心账号内容。不过短短几十秒的视频,栗予从头到尾都在搔首弄姿,最后的露脸更是刻意至极。不像穿搭博主,倒像是那种黑X账号。
他对栗予的负面印象难以避免地再次加剧。
坐在教室的角落,程袤川百无聊赖再次打开课表。第二周是最后的换课机会,其他时间仍没有空缺,他加入的等待列表也毫无动静。
如果不是可以覆盖挂科成绩,他绝不会选择重修。
栗予今天也准时出现在教室。
他半长的头发在后脑挽了个丸子,更显得苍白细佻,衣裤还是都是没个正形的oversize,和账号呈现的搭配风格倒不大一样。
表里不一。
还有背的包上,挂了足足三四个毛绒玩偶。
累赘而繁复。
程袤川移开视线,对程袤山的口味敬谢不敏。
这节日语的课上任务是拿新学的短语造句。大家稀稀拉拉地发出声音,栗予则在教室里到处走来走去,帮学生纠正发音和语法错误。
眼不见心不烦,栗予经过他们这桌时,程袤川低下头,假装在和同桌研究某一个单词的读音。
脚步却在他旁边停下了,问道:“你们怎么样啦?”
还是那把没骨头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只想尽快把他打发走,程袤川:“很好——”
与此同时,邻桌的女生开口,“诶,Yu你也是中国人吧,这个句子什么意思呀?”
程袤川皮笑肉不笑地闭上了嘴。
面前,栗予的圆眼睛变得弯弯,柔和地小声回答:“是的,不过抱歉,学校规定我们不可以在课上讲中文。”
他手里捧着本子和笔,笔记本的图案和他包上其中一只挂件一样,“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我会记住的。”
女生轻快道:“Mia,也可以叫我刘心。”
程袤川装作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把脸转向另一边。
栗予却不放过他。
他稍微往前探了点身体,脸上的表情是很好欺负的那种,专注地看着程袤川:“你呢?”
程袤川看回去。
可栗予脸上的疑问不似作假,似乎彻底把他忘了个干净。
真的假的。
沉默了半秒,他硬邦邦地扔出三个字,“程袤川。”
栗予认真点头,在本子上写下几笔,又和两人确认了姓名的拼写是否正确,全程态度非常官方,对程袤川和女生也非常一视同仁。
确确实实是把他忘了。
居然把他忘了。
程袤川沉下脸。他和栗予交际是不多,但去年也是在线下见过足足两面的,一次刚开学那周,一次期末小组演讲,当天还对视过一眼。
他连栗予的唇钉都记得清清楚楚,栗予却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女生的问题没完没了,她坐在靠里的位置,栗予和她说话时需要半弯下身体,手掌撑在程袤川的桌子上。
就连腰上别的工牌都被栗予粘了装饰贴纸,程袤川嗅到他身上乳脂感的香水,甜味被体温暖得带一点热气,他厌恶地屏住呼吸。
正回答着女生关于期末考试难度的疑问,忽然,栗予耳尖一痒,一个疏离而没有温度的嗓音响起,“老师。”
姿势的原因,说话的人的嘴巴刚好正冲他的耳朵,低沉地牵起共鸣。
“那一桌叫你,刚刚一直举手。”
栗予那边身体有点麻,不太坦荡地看了程袤川一下,抱起笔记本,“谢谢你告诉我,我马上去。”
半分钟后,程袤川心满意足地看到那一桌走神犯困的人被栗予叫醒,慌张解释自己没在睡觉。
临下课前,老师有事情叮嘱,额外多留了他们两分钟。
“我想提醒一下大家,口语考试占了总分的百分之三十,所以口语课的练习是非常重要的,请积极参与……”
程袤川撑着脸犯困,兴味索然的目光在教室里从一个点跳到另一点。
“……每周口语小组的作业也请大家主动参与,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都以为只需要通过考试就够了,但事实上,出勤和小组练习的积极程度也是我们评估的重要标准。”
等会回家就补觉。
“这是一个真实的例子,去年有位学生,只参加了考试,课程出席和小组作业却完全缺勤,最后我们不得不让他挂掉了这门课——”
蓦地,程袤川抬起眼帘,睡意全无。
刚好就在这一秒,老师说到“有位学生”的一刹那,他敏锐地捕捉到,栗予下意识地向他瞟来了一眼。
视线甫一对上,栗予极不自然地慌张错开。
随后他欲盖弥彰般,再没往程袤川这里看过一眼。
他根本、绝对、百分之一千记得他。
而且,对举报还有他的挂科都一清二楚。
刚才的那副态度,全是装的。
仿佛一声轰然巨震响彻大脑,程袤川紧盯住他,碾着牙,陌生凶躁的情绪充斥大脑。
还没出教室,程袤川就给程袤山发去消息,“那人的账号你再发我一遍。”
走到停车场,程袤山才回复:“谁啊?”
程袤川没由来有点烦躁:“你那个。”
程袤山:“不早给你发过。”
程袤川按下情绪:“记录删了。”
程袤山发来一个撇嘴的表情,“不给呢。”
“……”
程袤川额角青筋凸冒。
静坐在车里,他又想起电脑也一直登着微信,说不定聊天记录有同步过去。
好在确实有,他往上滑了几页,找到那张栗予的账号截图。
回去路上,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点开图片,仔细端详。
Id是串令人费解的颜文字,程袤川皱眉辨认了好一阵,脸上四个三角,还有一左一右两个包,什么跟什么。
下面还有串数字账号,他戳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输进去。
滴滴——
身后响起鸣笛,他看到绿灯,丢开手机踩下油门。
回到家。
今天公主好像吃错了药似的,叼着小老鼠主动来找程袤川。
程袤川换过居家服,心不在焉地陪玩了一会,把他打发了,然后兑了杯白兰地苏打,加满冰。
他甩上卧室门,把自己往床上一丢。
陷在柔软的床垫里,程袤川灌下一大口酒,冰冷的酒精顺着口腔一路炙进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