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诗颖嫌弃郑沅碍眼的时候,并非无故骄纵,那时候他确实暗恋着郑家灿,不友善的目光里没有一丁点对自己身份的自知。而郑家灿也是为了让胆大包天的郑沅看清楚现实,带了女伴回家过夜。
还有林孝琪会上门找他麻烦,也不是因为郑家灿,是为了她弟弟。
所以郑沅心里有鬼,也怕郑家灿追问,说完瞄了眼郑家灿的表情,就飞快闭上了眼睛。
尽管感到了一点莫名其妙,但郑家灿并不想在敏感的话题里面纠缠,也或许是知道郑沅在逃避,说:“今天不想讲,明天再讲。”
闭上双眼的郑沅默默转身背对他。
郑家灿看看不会配合的郑沅。睡衣流水一样贴合在他身上,丝绸淡淡的光泽下裸露的皮肤更白皙莹润。
郑家灿倾身吻了吻他后颈上的暗红,说:“晚安。”
在郑家灿躺下后,眼前的光源消失,房间里静悄悄一片,郑沅抱着被子小声说:“晚安。”
强撑着睡意,等到身后的呼吸平缓规律,郑沅弓着背悄悄下了床,在地上的衣服里找到手机。没敢按亮,藏在睡衣里,警惕回头看了眼郑家灿。
郑家灿睡姿端正放松,昏暗中凸显了骨相的优越,像着墨色浓郁的画一样峻峭深邃。
郑沅瞧了两眼,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在无人的书房,郑沅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是凌晨两点,心有余悸地捂着肚子,
比赛已经在一个小时前结束,林孝炜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郑沅暂时没管,先看了网上对比赛结果的讨论。
雨战是最考验车手能力的,这一次林孝炜本人表现很出彩,名次也很靠前,如果不是车队策略上的失误,他应该能站上领奖台。
赛后,林孝炜被拍到在赛后踹车,然后冷脸接受惯例采访。因为态度不友善,估计会被FIA处罚。
网上都在猜测,Vic是因为比赛途中车队有了矛盾,毕竟赛前车手巡游,都还笑容满面……
简单了解完情况,郑沅有些忐忑地联系林孝炜,并希望在面对之前对方已经把自己拉黑。
但是就在电话响到最后一声时,对面接起了电话。
郑沅头皮一紧,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孝炜,竟然沉默了。
看着湿漉漉的花园,冷月被拦在窗户外,郑沅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让大家都不这么难堪。
林孝炜果然已经从安保公司那里得知了消息,他什么都没问,说:“你还能找到机会吗?我让人来接你。”
郑沅良心痛得鼻酸,说:“……我都玩够了,不用再喊人来了。”
林孝炜问:“什么意思?郑沅你之前还说我是郑糕糕的爸爸,也都是在玩吗?”
郑沅说:“叫爸爸怎么了。爸爸可以有很多个,又不是只能有一个的妈咪……”
林孝炜气得都笑了:“怪不得。在你心里,大妈只有郑家灿一个是吧。”
郑沅没说话。
林孝炜耐着性子问: “你想过糕糕以后吗?你难道真的要傻等郑家灿离婚吗?你算什么?”
郑沅说:“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林孝炜被气得咬牙切齿,说:“所以你一直在骗我?郑沅到底是郑家灿不让你走,还是你不想走?”
郑沅没有回答,他知道林孝炜怎么看自己的。
别人眼里郑家灿是郑沅的抚育者、包养方,不是爱人,林孝炜也是不忍心郑沅在这种不健康的关系里萎谢,不让他继续自欺欺人。
但郑沅一直都清楚自己对郑家灿的爱慕和渴望,从来不是从恩情突变,那些是生长在血肉里。
可是没有办法,遇见郑家灿时,郑家灿已经是一棵亭亭繁茂的大树,一无所有的郑沅从天而降种在了他身边,知道郑沅存在人都说他心思不正,被富贵迷了眼。
郑沅以前觉得,就算迟了几年,种子一样会生根结果,等他长大了,他们会很般配。
但是结果是他实在营养不良,郑家灿也不会等他去证明两人的般配。这么多年过去,郑沅无法辩解,依然只是那颗依附在郑家灿周围、除不尽的杂草。
眼角无声落下的眼泪,带着郑沅浓烈而克制的感情,尽数吞没在寂静的夜里,耳边是林孝炜略带嘲讽地问:“郑沅你还觉得郑家灿他是爱你的吗?”
对方眼里自己是个没有真正被爱过的可怜虫,所以郑沅诚实说:“我不知道。”
郑沅确实看不懂郑家灿。郑家灿的感情和他的眼睛一样,一团漆黑又冰冷,在能控制郑沅的时候放手,需要推开郑沅时又这样纠缠。
郑家灿这个人也确实很奇怪,不想让自己孩子做私生子,很冷血也很明智地让郑糕糕成为了郑太的小孩。但却没有把郑沅从他们的生活剥离,这种恩赐,要么是同样爱着郑沅,要么就只能是种报复。
听出郑沅话里的茫然, 林孝炜最后一次说:“为什么不离开他?我说了我能帮你。”
被林孝炜缓和的语气触动,郑沅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手指擦了擦眼角,刻意笑了笑,说:“你还没被我骗够吗?我说句对不起,你就原谅我了吗?”
林孝炜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你没办法离开郑家灿,你只能等被郑家灿抛弃。是我瞎了眼,一次又一次被你骗。”
郑沅满不在乎地说:“骗你怎么了?我还没有对你做更过分的事。你想要又被骗感情又被骗身子吗?Vic,你应该明白就算我睡了你也不会负责,我只是为了好玩。”
虽然对方没有立刻挂断电话让郑沅感到意外,但郑沅也想到,在沉默地这几秒里,林孝炜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狼心狗肺的郑沅还想添油加火,肩膀忽然一沉,整个人被怀抱住。
明明睡着了的郑家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看着对自己出现不满的郑沅,抽了郑沅的手机,点了免提。
当郑沅暗暗吸了一口气,林孝炜敏锐地问:“郑家灿在你身边?”
刚刚说那些伤人话,郑沅没想过会让第三个人听见,立刻说:“没有。”
林孝炜嗤笑,说:“你比我想的还没良心。我们怎么没睡过了,有次为了不吵醒糕糕,我让你小声喊。为什么要说没有?还当我们是dry dating dry huming 的小时候吗?你觉得你说那些能骗过姐夫吗?”林孝炜留下“你我都心知肚明”地冷笑了下,挂断了电话。
面对林孝炜出其不意的报复,郑沅的神经下意识紧张,但又很快想到,郑家灿并不在意这些,倒是 “姐夫”两个字回过味儿来,像是把刀又给郑沅心口戳了两个血洞,也没注意到那只捏着手机的手背在电话挂断之前已经浮起了青筋。
看着不讲话的郑沅,他眼角发红,眼睫沾着细碎的泪花,郑家灿目光沉了沉。
郑家灿冷漠的目光不像是才睡醒,也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
郑沅心头一怔,自认自己半夜给其他男人打电话罪不至死,毕竟对方还是郑家灿的小舅子,以后郑家灿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一声抱歉还是必要的。
还没开口,在郑家灿深不可测的目光中郑沅后知后觉想起林孝炜提起“姐夫”前的那几句话,说:“郑家灿,刚刚Vic说的……”
郑家灿把他推到自己怀里,说: “我以为你已经好累了。”
郑沅本来双腿就站麻了,又被故意捏着腰,脊背升起一阵难堪地酥麻,心中恼怒,趴在郑家灿胸口,撩起眼稍笑着看他,说:“我又没到说累的年纪。”
这次被抓住被误会,郑沅一开始想解释,但是被郑家灿以那样的目光看着,沉眠许久的属于郑珂的偏执基因就复活了,他想让郑家灿痛苦。
上一个雷暴天气,郑沅和郑糕糕盖在衣服下玩躲猫猫,隐蔽、温暖和安心都覆盖在郑家灿的气息下,和这次一样,但是雷声在这次带来惊颤。
一丝不挂的郑家灿靠着床头吸着烟,身上有层汗光,看了眼时间,然后捻灭还剩一半的香烟,将靠在自己身上皮红肉软的郑沅捏着大腿重新抱起。
在郑家灿去公司前,郑沅醒了一次,迷迷糊糊见到郑家灿坐在床边,又本能又认命地靠近郑家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