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沅眼睛很润,就算眼尾尖尖的,但在不故作狡黠时,带一点水光看起来也楚楚可怜。
认识十年了,郑家凯好像突然才发现这点,心里觉得别扭,板着脸点点桌子,说:“噉你老实讲,唔好自己加啲嘢落去。我都讲咗,帮唔帮到你,我自己会判断。虽然我系佢弟弟,但系我们仲系朋友。”
郑沅目光微动,低声说:“我知道了。”
在开口时,他比几分钟前坦诚了一点。
郑家灿陪家人过了圣诞再回来是一周后。那时郑沅也在家病了好几天。
既羞耻又难过的郑沅在生病期间还蒙在被子下找了一些男人和男人的A片。难以确定是因为生病,还是他找的片质量不佳,郑沅都没有梦里那种感觉,反而有的画面看得他的体温都有些凉了,高烧转成了断断续续的低烧。
郑家灿回来时,郑沅正在果园种自己节前说好就要种下的芒果树。园丁已经提前将种子放在温室里育苗,现在只需要移到地栽。丁叔说给郑沅说给他留着,等他病好了自己去种,没人擅自给他种到地上,但不想闲下来的郑沅还是找机会去温室拉出了工具和育苗箱,蹲在地上心无旁骛地种新苗。
汽车从车道开进来,郑沅有点耳鸣,没有听到声音;当手掌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他也以为自己头晕幻觉了。
直到听到丁叔意外说:“你醒咗啦,以往食咗药呢个时候你都系瞓觉。我就带郑生嚟睇吓你。又搵唔到你,原来喺度。”
郑沅怔怔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黑影。
属于郑家灿的低沉嗓音问:“怎么还没好?”
郑沅说:“我又不是医生。”
在和丁叔讲话的郑家灿看向脸红扑扑的园丁郑沅,说:“丁叔讲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看还是有的。回房间休息。”
郑沅默默摘下手套,去一旁洗手,见到工人正在草坪上擦拭郑家灿带回来的雪具,晕乎乎的郑沅又回头看,郑家灿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目光看不清。
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很快又会走了?
郑沅回房间路过郑家灿,重新问了好,然后无精打采回了房间。
没多久,郑家灿敲门进来,拿起他摆在床头的毛毡玩具,似乎他也是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看。
郑沅用被子裹着脸,低烧的缘故薄薄眼皮都红了,仗着生病明目张胆地看着郑家灿。
当郑家灿目光垂下来,郑沅的目光便飘走,落在房间某处。
郑家灿问:“其它东西呢?”
郑沅这些天难受的时候就吃巧克力,已经吃没了。
至于那颗邪恶的金苹果,被郑沅藏了起来。
郑沅支支吾吾:“收起来了。”
郑家灿看情绪不佳的郑沅,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郑沅摇头,瓮声瓮气地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郑家灿看手里的玩具,是他有天去靠近北极圈的地方,那个地方除了资源和极光,什么都没有。路过当地的商店,在橱窗里看到羊毛毡雪橇幼年犬,突然想起了郑沅。
如果在香港,郑沅是没有机会穿成这样毛茸茸。但上个月郑沅的生日,郑沅特意让丁叔带他出门玩。
在丁叔发出的合照里,在北方畏寒的郑沅戴上了围巾和毛茸茸的帽子,双眼冻得湿漉漉。
郑家灿便买下了这个让自己眼熟的工艺品,送给了相似的郑沅。
“和你有点像。”
没详细讲它的由来,郑家灿在床边放着书的椅子上坐下。
郑沅惊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回房间就脱掉了毛衣,现在上半身就穿着件短袖,白白净净的胳膊在被子下捂出了浅浅的暖粉,局促地抱在一起。
——之前郑家灿从来没有来过他房间,更不要说摆出要和他谈心的样子。难道是过去几天照顾亲弟弟的爱心和责任感延续了?
郑沅突然头不晕了,目光也亮了。
郑家灿问:“还在为你妈咪的事难过吗?”
郑沅神情僵住。
就算郑沅不讲,郑家灿也清楚郑沅生日的那场北上的旅行,选择了很辗转的路线,就是为了去见岳南星。再回香港时,这个小孩已经让人看不出来他难过的样子。似乎这样就觉得没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虽然不笨,但也不是很聪明。
“有一点,但是……我不知道。”郑沅低下头, “不联系我本来已经不让人难过了,但她一联系我就告诉我她有新儿子了。”
郑家灿说:“毕竟她还年轻。上个月去见她,有说什么吗?”
郑沅摇头,忍着鼻酸说:“我只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她并不想见到我。”
郑家灿没有安慰忍耐眼泪的郑沅他,只是问:“想让她后悔吗?”
郑沅下意识点头,又蓦地抬起头看神色如常的郑家灿,连忙摇头:“不不不,你要做什么?”
“是你要做什么。”
不敢看目光深不见底的郑家灿,郑沅思考了一阵,哭着说:“我会好好念书,会比她现在爱的人更好更棒。那时候她一定会后悔的。笑什么?”
“你还真是教不坏。”郑家灿将毛毡玩具放回去,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郑沅擦脸。
觉得有些丢脸的郑沅低头接过。
“想明白了就好好休息,病好了才能实现你的目标。”
郑家灿关门时,看了眼还坐在床上发呆的郑沅。
郑沅悲伤又听话地躺下去,裹紧了被子。
房间里安静一阵,郑沅伸长了脖子往门口,又怅然若失地倒回去。
他分不清楚自己此时的难过,是因为母亲的绝情,还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寻爱大半年,终于在年末找到了自己初恋,但他不敢承认也不敢看。
作者有话说:
尽管有点在意为什么小时候的自己没有收到毛毡玩具,但大法官Kyle依然明察秋毫
第23章
就像是一个贪心不足的矮子在肖想巨人的王冠,14年的年末在少年怦然心动和寂静无声的仰望之中结束。后面有近两年的时间郑沅开始了礼貌性的暗恋。
那段时间平淡无奇,郑沅有时候都会忘了自己喜欢郑家灿这件事。
所以他略过这个时间,直接和郑家凯讲起自己叛逆又精彩的十五岁。
可是郑家凯这个法官有自己的思路,不等郑沅把故事带入下一个阶段,一脸若有所思的郑家凯像是已经把过去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了,说:“等等,14年我哋应该系Y8……你话喺嗰时候睇上咗我哥,噉就唔怪得,我话你读书好似打咗鸡血噉。”(等一等,14年我们应该是八年级……你说你是那个时候看上我哥的,难怪了,我说你上学就好像打了鸡血。)
郑家凯看郑沅的目光带着隐隐地怨愤。
那一时期郑沅非常在乎自己在学校的表现,在同级生里卷出了新高度,也给同龄的郑家凯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所以郑沅想要跳过的那两年,郑家凯刚好记得很清楚。
以前郑家凯心思不在学习上,成绩算一般,家里不缺著名的企业家、慈善家,以后择校他们家里的长辈写个推荐信就能让他去顶尖学府了,他从没有没动力和危机感。
直到身边出现郑沅这么一个参考项,让郑家灿觉得自己对弟弟家凯的要求太低了。
本来郑家灿平时很忙,没有参加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家长会,更没有太多精力关注学校里的情况。可是家里的郑沅会邀功,学校发了邮件不够,他每次都会提醒郑家灿去看,除了拿各种奖杯回家,他还会把他在学校演讲的录像拿回去给郑家灿看。
久而久之,郑家凯就察觉到哥哥对自己似乎不是很满意。
九年级期中成绩下来,郑家凯就多了每周去补习CAPM model的安排。
大哥给他安排教授的时候,全科拿到A+的郑沅也在场,并立刻表示他也要去蹭课。
本想拒绝补习的郑家凯被如此积极的郑沅气得说不出话来。
郑家凯本来和自来熟的郑沅很合得来。但当时面对在大哥面前太显眼的郑沅,郑家凯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