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凯看着这边,对郑沅招了招手,同时对郑家灿说了些什么,引得郑家灿也看了过来。
郑沅站起来,往前走:“我要过去了。”
林孝炜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问道:“这么听郑家凯的话?”
郑沅停下脚步,反问道:“那边是你爹地妈咪?”
“挺聪明嘛,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跟着你。”林孝炜抬了抬下巴,说,“是我爹地妈咪,他们出来接我姐姐。”
郑沅说:“你姐姐单身吗?”
“也许。”
见郑沅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姐姐,又加上看到郑沅检索女主播的信息,这些都让看起来细皮嫩肉又不思进取的郑沅很像个软饭男。
林孝炜便半真半假警告道:“喂,你在想什么?我姐是好靓,但她都不钟意吃嫩草。”
郑沅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朝上转了半圈,说:“我就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林孝炜本来是在开玩笑,但被郑沅的话,还有他那个白眼气得冷着脸回到了父母身边。
当林家一家往会场里走时,安静地站在郑家兄弟身后的郑沅探出头,对林孝炜挥了挥手。
见林孝炜不理人,郑沅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小气”,刚好传到对方耳中,气得林孝炜咬紧了牙关。
郑家凯好奇问郑沅什么时候和林孝炜变这么熟了。
郑沅说:“今天第一次讲话。”
郑家凯说:“你心好大。”
不仅在外面和林孝炜有说有笑,走之前郑沅还逗人家。林孝炜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女生,说不定,刚刚也是在逗郑沅。
想到会场里同龄人恶劣的玩笑,郑家凯忍住没有讲,自己对那个林孝炜没有好印象。
郑沅一如既往根本没多想,突然问:“林孝炜的姐姐你认识吗?”
郑家凯点头。
“林孝炜说他姐姐单身,那四少出来送我们,会不会影响他们搭红线?”
“唔会的。Kiki系哥哥前女友的好朋友,佢都系哥哥的朋友。”
郑家凯之所以这么笃定,是郑家凯也知道就算真的打算商业联谊,家里应该也不会考虑林家。
虽然林家是英殖时期就扎根在这里的老牌家族,林東饶在家族企业中担任的董事长,门当户对的太太创办的时刊对香港有不小的影响力,女儿是品学兼优的名媛,小儿子是荣誉满身的天才赛车手。但这些风光背后,难以掩饰的是林家是艘雕花鎏金的旧船,舱底早被蛀满暗隙。
林東饶醉心赛车,更喜欢花钱养车队,跟着儿子全世界比赛;林太又无法插手集团的事情,女强人的精力都被在消磨在太太们的社交圈里;林孝琪是个捧着珠宝匣子对财报数字打呵欠的大小姐;至于林孝炜常年在外面比赛,不了解香港,更不懂管理公司。
林家上下各玩各的,也各争各的,集团内部山头林立,内斗不断。这样的林家就算真的有什么值得合作、值得要的,支票簿上签个价码就够了。
郑家凯想得没错,但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走向,并非如少年时所臆断的那般简单。
沿着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前行,粤语俚语的说笑声混着干邑酒香留在身后,空气里只剩下酒店内统一、略显单调的淡淡香氛。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郑沅步伐匆匆地跟上走在前面的郑家灿。郑家凯也不甘落后,快步走到郑家灿的另一边,像两只争宠的小兽。他们两个在电梯里原本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少年不约而同地一左一右,将郑家灿夹在中间。
郑家灿左右看了看两人,问:“八卦讲完没?”
郑家凯嘿嘿一笑,问:“哥哥你要送我们?”
郑家灿说:“送到门口。” 今天酒店外面很多记者,送他们的车在另一个出口,郑家灿才跟过来看看情况。
快走到接他们的司机前,郑家灿拿出手机,“Kyle,给妈咪打个电话。”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郑家凯嘟囔着,还是乖乖接过手机,走到一旁拨通了荣书灵的电话,向母亲报备了一会的行程,又简单提及了今晚见到的宾客。
挂断电话后,郑家凯看到郑沅和郑家灿正面对面站着,郑沅微微仰头,光洁的额头对着郑家灿的下巴。两人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郑沅气色看着比家里的年桔树还要喜庆。
“哥哥,我同Chris可以出发了。”
离开前,郑沅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了抱郑家灿。
郑家灿看了一眼郑家凯。
郑家凯摆手,表示自己的那份hug就让郑沅代替了。
——青春期以来,郑家凯就不喜欢黏着长辈,妈咪挽着他的手,他都觉得别扭,更不要说分别时和大哥拥抱。
郑沅倒是不觉得黏人有损男子气概,闻言顺势又抱了抱郑家灿。
离开酒店的埃尔法转入皇后大道,满街霓虹在中环的玻璃幕墙上浇成流动的金,坐在车上的郑家凯问郑沅怎么心情如此好,不知道还以为是哥哥刚刚答应把今天的大奖留给了他。
郑沅摇头,一本正经告诉郑家凯,在天文台的年度数据里,过去一年又是一个全球暖年,香港亦如常温暖。
郑家凯问:“特别在?”
郑沅耸耸肩,语气轻快“没什么,就是同你讲嘛。”
过去一年确实没什么特别,郑沅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不过哪些热意蒸腾的黄昏、汗水浸透的衣衫、午夜无休止的炽热,让他在来港数年后,对这个拥挤潮湿的海岛初生爱意。对郑沅而言,从此以后,香港不仅有相偕而至的热带气旋与暴雨,还有风雨之外的晴日和郑家灿。
那时步入十六岁不到三个月的郑沅心想,自己也是在这个喧嚣繁华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个男人的温热归宿。
这些郑家凯是不会懂的。
突然,郑沅又想起了一件事,笑眯眯递给郑家凯一个烫金利是,祝他新年快乐。
怕表现得太明显,郑沅扭过头按下车窗,夜风卷着街上的人声涌了进来,为他发烫的脸降温。
而郑家凯虽然意外收到同龄人的红包,但当这是郑沅给自己的一个好兆头,便不客气地收下。
“唔怪我那个时候唔知啦,因为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off咗HK。”
郑家凯若有所思,努力拼凑那段模糊的记忆,也是如今反应过来郑沅是以什么身份给自己发利是。
那个时候郑沅就在悄悄做他的嫂子!
心底默默记下一笔,郑家凯接着问:“然后呢?”
郑沅坦然说:“然后就热恋咯。那个时候你哥才二十七岁,我也正是爱谈恋爱的年纪,当然是爱得死去活来。”
在那差不多将近的一年时间,宛如一场肆意狂欢的绮梦,成为了郑沅生命中最放纵、最欢愉的一段岁月。
他不仅理所当然地住进了郑家灿的房间,仿佛这里本就是他的专属领地,还理所当然地享受了郑家灿很多偏爱。
在拒绝郑家凯未来一起去澳洲上学的那个暑假,郑沅去欧洲参加雷丁大学的夏季课程。这本来是郑沅的目标学校之一。不过提前出国的事已经不了了之,甚至当郑沅说自己以后要留在香港上大学,郑家灿也像默许郑沅其他行为一样没有反对,似乎是答应了和郑沅长久地维持这段关系。
当郑沅结束暑期课程时,郑家灿正好在欧洲出差,在工作结束后,就让人把郑沅接到了巴黎。
那次和郑家灿同行的还有郑家言,郑家言本人倒是与外界对郑家家族成员的描述极为契合,低调内敛又不失儒雅风度,是个温润和气的成年人。
和谁都一见如故地郑沅和郑家言相谈甚欢,丝毫没有年龄上的隔阂。
晚上是巴黎的合作商设宴款待,在一家私密的餐厅。郑沅正和人聊得兴起时,水晶吊灯忽然暗下来,小圆台升起薄雾。当第一位模特踩着鼓点扯开衬衫时,郑沅目瞪口呆。
郑家言略带尴尬,又带着歉意地对郑家灿说:“都十六岁了,看点这些也没什么。”
看得目不转睛的郑沅忙里偷闲地插了一句:“谢谢你们带我来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