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现在是良心不安了吗?你要我恨你吗?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我分手是吗?” 郑沅立刻看透了般地笑出来,但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良心?我睡下你的时候,就没有了良心。”郑家灿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冰冷,“我只是在重新给你选择。”
“虚伪!郑家灿你以为我的选择很少吗?我身边也有其他人,但是我只喜欢你,我只想要你。”郑沅那双原本摇摇欲坠地眼睛充满了阴鸷, “你别想着摆脱我,除非我死了。你敢不管我,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郑家灿掐起郑沅的脸,手渐渐用力。而在和郑家灿冰冷的视线中,郑沅眼中属于少年的疯狂占有欲和爱恨交织暴露,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他要啃噬萌生退意的郑家灿,带着愤怒,带着绝望,带着颤抖。
像是两只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殊死搏斗,眼泪模糊了郑沅眼底的情绪,又在赤裸裸的性欲之中他所有的愤怒、痛苦和不甘都被征服,被软化。郑家灿的吻落在郑沅湿红的眼尾,似乎带着一丝怜惜,一丝懊悔。
害怕失去爱人的郑沅忍不住嚎啕大哭,“郑家灿,我爱你……”
他害怕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不在一个高度的郑家灿不爱他,害怕郑家灿随时会放开自己。
他爱郑家灿,爱得深入骨髓,爱得无法自拔,爱得不计后果。可是这样的爱在郑家灿的世界里太单薄了。
这次争执之后,他和郑家灿短暂地又回到了从前。
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郑沅心底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走在悬崖边上,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又甘之如饴,沉溺于郑家灿给予的短暂温存。
农历新年前夕,香港受到东北季候风影响,天气比过去的一月温暖得多。郑沅的班里迎来了一位新同学,或者说,应该是老同学——林孝炜。
林孝炜在那年冬天停赛回港上学。他的父母在国外因为意外离世,葬礼之后,林孝炜就留在香港上学。
或许是上一次见面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又或许是失去了双亲的痛苦让林孝炜变得敏感戾气,总之,这次留在香港期间,林孝炜看郑沅十分不顺眼,处处针对他。
这些年都被捧在手心里长大,郑沅是一个不能受委屈的人。
虽然他曾向郑家灿保证过不打架,但他现在做不到完全听话。尤其是和郑家灿的关系处在微妙节点的时候。
林孝炜看郑沅不顺眼,郑沅自己说话经常也夹枪带棒,气得林孝炜捏紧了拳头,最后再次爆发冲突,他们约在老唐楼里打架,结果双双进了警署。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随时都会下起雨,郑沅坐在长椅上活动着手腕,对面墙上「忠誠勇毅 心繫社會」的警训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尽头站着面色难堪的林孝炜。
和郑沅目光一交汇,对方就露出阴沉的目光,对上郑沅挑衅勾起唇角,林孝炜一脚踢翻塑料凳。
就在两人又要被警员训斥的时候,接郑沅的人到了。
跟着司机走出警署,上车见到郑家灿冷峻的面容,郑沅心底一慌。
光线不佳的车内,郑家灿侧脸被阴影切割得愈发锋利。他心虚地解释,说是林孝炜先惹自己的。
郑家灿冷冷地说:“愿者上钩而已。”
郑沅撇撇嘴,说:“我没想真的和他打架。他因为他家里的事,心情不好,我就是过去看看……”
谁知道林孝炜却像个疯狗,逮着郑沅撒气:“你这种寄生虫懂什么叫失去?”
郑家灿看过他单薄的肩胛和他嘴角隐隐的淤青,面色沉沉地让司机开车。
郑沅拉住郑家灿的衣袖,央求道:“郑家灿,你去把他领出来吧,他肯定不愿意打电话让他姐姐来接。”
郑家灿冷冷说:“林家都不知道背后有你好心做善事。”
郑沅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郑家灿你是担心我?还是吃醋了?”
郑家灿没回答,下了车。
郑沅却身心舒畅起来了,笑吟吟地在车上等。没多久,就看到郑家灿颀长挺拔的身影走出了警署大门,紧跟着,林孝炜低头走在他身后。
在郑家灿朝他们车走来是,像是知道郑沅坐在车上,林孝炜直直朝车窗看过来,眼里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反而充满了敌意和不屑。
懒得理这个白眼狼,郑家灿上车后,郑沅就缠过去,像只小猫一样爬在郑家灿的大腿上,谄媚地亲了他两口,喉间的银链滑进男人领口。
郑家灿喉结微动,淡声让他去坐好。
郑沅却不肯,攀着郑家灿的羊绒大衣,将脸埋进他染着雪松香气的衣领:“想剥光猪。”
郑家灿笑了下,捏起郑沅的脸,咬痛了他的下唇,像是对他不分场合和地点发姣的惩罚:“你当自己是砵兰街的流莺?”
“流莺收钱,我收心水啦。”郑沅吻过郑家灿的下巴,一路游落心口。
郑家灿擒住郑沅下巴,拇指重重碾过湿润唇瓣:“成日在周围收心,整个鱼塘都被你喂完心了。”
真的吃醋了呀。
“我可没有。”郑沅脸颊依偎在郑家灿的掌心,嗅着郑家灿手中雪茄气息,低声说, “你不放心,就把我关起来嘛。”
郑家灿目光落在郑沅脸上,深邃而难以捉摸,仿佛透过他那些不新鲜的引诱,看穿了他心底的忐忑与不安。
郑沅依旧像从前一样,依恋的目光中带着天真与执拗,以为自己的小伎俩又一次奏效了。
他乖巧地窝在郑家灿怀里,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光芒闪烁,仿佛只要郑家灿不推开他,他们的生活就会永远这样继续下去——上学、工作、回家,然后和郑家灿上床。在他们这个被爱和欲望包裹的“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沉溺于这场西西弗斯之恋。
但是很快,在农历新年后,荣书灵的邀请划破了郑远的幻想。
百年榕树掩映着法式穹顶的荣宅比郑家灿的家大得多,这座五层楼的主副楼建筑是多年前荣家嫁女时豪掷千金准备的嫁妆,雍容华贵处处彰显着家族的底蕴。主楼和副楼各自独立,却又紧密相连,几位主人分别占据一层。
郑沅曾多次来这里找郑家凯,对副楼的结构并不陌生。他知道,副楼不仅是收藏品的展厅,还有两层是郑家兄弟的私人“博物馆”。
之前有一次,郑沅还有幸到里面参观过。穿过展览着现代艺术品和珍贵瓷器的楼层,乘电梯上楼,解开指纹锁,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属于郑家凯的year book。而若干个“郑家凯”前面,分成了学习区、生活区、运动区,纪念品按照年排列,三岁骑的小马驹、有着“凯仔字好靓”朱批的第一份作业、等比缩放的击剑台、size逐年增加的骑术服……这些都在恒温恒湿的环境里,像是艺术品一样被精心保护着,没有被染上一点时间的痕迹,仿佛那个孩子在布置这一切的人眼中一直都还小。
郑沅当时看得目不暇接,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看起,忍不住感叹道:“荣太好有心啊。”
被朋友观摩自己的成长史,郑家凯看上去无所谓,但耳根已经红透。他勾着郑沅的肩膀,半拖半拽地把他带上楼,语气里带着一丝尴尬:“冇乜好睇,哥哥都有,你睇佢的。”
郑沅故意逗他:“有什么难为情的?不过你小时候好肥。”
郑家凯瞪了他一眼。
郑沅继续笑着说:“很得意啦,我以后要是有个这么肥的小孩,也给他搞一个博物馆,额,我也修不了,弄个纪念册好了。肥仔BB的纪念册。”
郑家凯忍无可忍,涨红着脸说:“小时候都系咁肥的。”
然后他一边嘀咕,“妈咪,为什么小时候将我养得咁肥?”一边跑走去让妈咪把自己三岁以前的照片都收起来。
郑沅笑得前仰后合,却也因此错过了参观郑家灿那一层的机会。
这一次,郑沅再次来到荣家。跟着工人穿过长廊时,他忽然意识到,和这里相比,郑家灿现在的住处确实显得有些局促。他又暗自庆幸,好在郑家灿没有买太大的房子,否则自己小时候刚来时,大概会被这种空旷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