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暖年(87)

2025-12-17 评论

  “你不走?”郑沅的手从丝被下悄悄伸出,勾住了他的袖口,睁开双眼,眼底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笑眯眯的模样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事情差不多settle了。”郑家灿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宣布一件尘埃落定的公事,“我和林孝琪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房间里,那唯一一盏壁灯投下的昏黄光线,似乎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也随之滞涩。

  郑沅的身体猛地僵住,刚刚还盛满依赖与欣喜的双眼里只剩下全然的难以置信和茫然,仿佛根本没有听懂郑家灿这句云淡风轻的话,又或者,他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

  可是冥冥之中,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如同鬼魅般盘旋的碎片,此刻却争先恐后地自动串联了起来。

  他想起这段时间财经版和娱乐版边角那些含沙射影的小道消息,“郑林联姻,强强联手打造商业帝国?”;想起郑家灿最近频繁出入林家旗下位于中环的摩天写字楼;更想起今早郑家灿轻描淡写的那句“昨晚我和Kiki食过饭”。Kiki,林孝琪。

  一切都串联起来,如同拼图的最后一块,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被重重嵌下,组成了郑沅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却又拼命否认、不敢去相信的残酷事实。现在,由郑家灿亲口,用这样平静到冷酷的语气,说了出来。

  “……你、你在讲什么呀?”

  “只是商业联姻,一场各取所需的股权代持游戏而已。林家那边,也很合适。”郑家灿的手掌轻柔地抚上他惨白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冰冷得如同太平山顶深夜凝结的寒露,又像一块毫无温度的玉石,缓缓划过他迅速泛红充血的眼角。

  郑家灿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地补充道,“这对双方家族而言,都有利无弊。”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郑沅急促而痛苦的呼吸,郑沅强忍着胸腔中翻腾的巨大痛楚和屈辱,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颤抖:“那我呢?郑家灿!我们呢?你答应过我的……”

  “一切都不会改变。”

  郑家灿沉稳平静的声音,带着一种令郑沅绝望的笃定。——他这句话,对此刻的郑沅而言,无疑是一个带毒的谎言,或者是一个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承诺。

  郑沅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在骗我对不对?”

  家灿的目光平静地对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此刻只有一种冷峻的、不容置疑的坚定,没有丝毫平日里对他偶有的纵容与温柔。

  郑沅的瞳孔骤缩,愤怒和屈辱瞬间击溃了所有的痛苦,他猛地打开郑家灿的手。

  “郑家灿你这个大骗子!你才答应了我什么?你就让我去接受你和别人的婚姻?我不接受!我死都不接受!”郑沅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浸在冰水里,又痛又恨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钻入脑海,他猛然醒悟,“今天早上的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你知道我不敢让你失望,你故意让我误会,故意让我愧疚,就是为了现在告诉我这个,让我不得不接受,是不是?!你怕我闹,你怕我毁了你的婚礼,所以你才用这种手段!”

  郑家灿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沉了沉:“今天早上林孝炜会出现在你的房间,只是意外。”

  “我不信你!”郑沅从床上翻身下来,赤着脚就要往外冲。

  郑家灿眸色一沉,长臂一伸,轻易地就将情绪激动如同困兽的郑沅重新捞回怀里,紧紧箍住。

  “放开我!你放开我!”郑沅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拳打脚踢,却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上,无法撼动他分毫。绝望之下,他口不择言地尖叫,“我要去中环放烟花!我要买下全港报纸的头版头条!我要在你同林孝琪注册结婚那日,让全香港都知你郑家灿是我郑沅的人!你休想……”

  未尽的威胁与控诉,被一个突如其来、暴烈而充满掠夺意味的吻狠狠碾碎。两人的身体死死相贴,呼吸急促地交缠,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硝烟,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从唇齿间蔓延开来。这个吻,堵住了郑沅所有未尽的哭喊与疯狂。

  直到郑沅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身体软倒在他怀里,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呜咽。郑家灿这才稍稍松开他,却依旧将他困在怀中,替他拭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温柔,然后将他重新抱回那张冰冷的大床上。

  威胁和哭诉耗尽了郑沅所有的力气。他瘫软在床上,泪眼模糊地看着郑家灿重新撑起身,逆着光的轮廓高大而冷硬,像一座沉默的、不可撼动的山。

  郑沅那双最初盛满了全然爱意与纯粹依赖的双眸,此刻被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一丝濒临破碎的、最后绝望的恳求:“郑家灿……不要结婚……求求你,不要和她结婚……我们说好的……你说过的……”

  郑家灿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郑沅冰冷颤抖的手指。

  那沉默,那力道,比任何残忍的言语都更清晰、更绝望地传递了一个郑沅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答案。

 

 

第42章 

  四月中旬,郑林两家公布订婚喜讯的发布会在中环的酒店举行,暴雨如注,酒店外墙巨大的LED幕墙滚动播放的婚讯公告里,郑家灿与林孝琪的剪影在密集的雨水中,成为这城市霓虹一抹奢华的注脚。

  车载广播里,有“知情人士”透过相熟的娱记向全港放风:郑林两人正式的婚礼也在近期,不过因郑家灿尚在守孝期,之后的婚礼将一切从简,仅邀双方至亲好友出席。

  郑沅透过车窗玻璃,他看见自己脸上映出一抹苍白扭曲的笑。

  过去的半个月,他像一头困兽,歇斯底里,放过最狠的话,砸过最贵的花瓶,和郑家灿爆发过无数次激烈的争吵,企图让他改变决定,但一切都是徒劳。

  最可笑的是,他已经把郑家灿搞得如此头疼,甚至让郑家上下如临大敌,郑家灿却不肯放他走。

  今日郑家灿订婚,家里的气氛比台风登陆前夜还要紧张。丁叔他们都小心翼翼,生怕郑沅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过激行为。

  郑家灿却没有明令禁止他出门,只是加派了两个人,寸步不离地“陪同”——其中一个,便是今天陪郑沅在中半山“睇楼”的张律师。

  对方是荣书灵在世时,替她打理家族信托的首席法律顾问,在荣书灵留给郑家灿的核心团队里,算是元老级的“家臣”。他也见过郑沅几面,对郑家灿和郑沅之间的纠葛略知一二。

  见一路沉默的郑沅在听到新闻后脸色比窗外的雨天还要阴沉,张律师轻咳一声,尝试着安抚:“珂少人生在世,好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郑生这么做,都是为了将来……”

  “将来?”郑沅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我宁愿他现在一无所有,只要他留在我身边……像以前那样……”

  “以前?”这样孩子气的话让张律师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珂少,你所谓的‘以前’,难道不也是建立在郑生的庇护之下?如果他垮了,你又怎能拥有这种无忧无虑,安安乐乐读书的日子?”

  郑沅像是被刺中了痛处,嗤笑一声:“我不要这种生活,你说,他肯不肯跟我走?”

  “以郑家的困境,他不能轻易脱身。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压在他身上。他走了,郑家就完了。如今他把你身边安排得滴水不漏,就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打扰你。”张律师叹了口气,“他日日面对那些勾心斗角,在外面如履薄冰,他心里的苦,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

  郑沅冷冷地打断他:“大状你不用帮他讲话。”

  “我是律师不是感情顾问,我讲那些话也拿不到多的薪水,我更不必参与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只是不想见你如此痛苦。你年纪太小,对有的事看得过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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