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沅一条胳膊撑在床上,脸上笑意半真半假,自甘堕落也半真半假,说:“我就是好奇,我是有多好睡,才让郑家灿睡不腻。你不也好奇吗?”
林孝炜眉眼间没有情绪:“你以为我不敢吗?”
见郑沅脸色的笑容一僵,林孝炜毫不犹豫地朝郑沅倾身过去,最后他抓住浑身紧绷的郑沅,在他冰凉的额头上亲了下,自信又笃定地说:“Chris不要这么想,你只是没有被好好爱过。以后我带你感受下正常的感情。”
在郑沅离家不到二十四小时后,他和林孝炜抵达巴黎。
距离林孝炜的赛前测试还有两天,但林孝炜一点也不着急归队,兴致勃勃地带着郑沅在巴黎的市中心闲逛,像是真的在履行他说的话,要带郑沅感受下“正常的爱”。
路过那座被大火烧毁的圣母院。林孝炜指着巴黎灰蒙蒙的天空下的残破轮廓:“你看,快修好了,修好了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郑沅看着那座残缺却庄严的建筑,说:“郑家灿带我来过。”
林孝炜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郑沅像是没察觉林孝炜的情绪,喃喃自语:“Vic我应该是很喜欢他,才会站在十六岁这里的时候,就想到了和他一起变老。”
林孝炜怀疑郑沅是故意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不知道。”
林孝炜问:“没有原因吗?”
郑沅目光警惕地看眼带着一股蛮劲儿追问的林孝炜,又想了想,才缓缓说:“他眼睛很好看,眼白很白很干净。”
“这算什么理由?还有呢?”
郑沅目光更警惕地看着林孝炜,像是防备着他有某种不怀好意的图谋。
郑沅成功让林孝炜胸口堵着的一口气炸开,他吼道:“放心,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他!”
郑沅耸耸肩,说:“无所谓,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你最好是。”林孝炜恶狠狠牵住他的手,几乎将他从广场中心拽走。
*
因为巴黎有某个人的痕迹,林孝炜决定立刻带着郑沅换个城市。
但长途的奔波与精神上的巨大压力,让郑沅整个人病恹恹的,还吃坏了肠胃,一坐车就吐,更不要说再辗转去比利时。
最后在林孝炜独自去和车队汇合后,郑沅在酒店休息了整整四天,才把时差调整过来,但也遗憾错过了林孝炜的比赛。
为了不让林孝炜失望,郑沅答应一定去荷兰看他下一场比赛。
几天后,阿姆斯特丹的清晨带着海港特有的湿润与微凉。林孝炜找遍了酒店附近,才终于在码头边发现了一群正兴致勃勃地感受维京文化的荷兰小学生,而高挑瘦削的郑沅毫无违和感地混在其中,正全神贯注听着老师科普古老的航海故事,眼里都是纯粹好奇。
林孝炜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郑沅的手机在落地巴黎的时候就电量告急,此后干脆都处在关机状态。说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忘记了。
离开香港的这几天林孝炜联系郑沅全靠酒店的电话,而郑沅一离开酒店,还能不能找到人就全靠郑沅那份捉摸不透的“良心”了。
好在郑沅这次良心未泯,说到做到了。
林孝炜大步走过去和郑沅汇合,两人没费什么功夫,靠着刷脸,跟着一群孩子登上了那艘仿制的维京船。
船舱里弥漫着木头和海水的味道,甲板随着波浪微微起伏,林孝炜靠在船舷边,看着郑沅略显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旧话重提:“你也该买个新手机了。”
郑沅刚上船就有些晕眩,脸色发白地抓着船舷,气息不稳地嘀咕:“还不想买,浪费钱。”“我给你买。”
郑沅摇头,义正言辞说:“我花郑家灿的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以后不管男人女人,我都不敢要了。”
林孝炜愣了愣,皱眉问:“那你以后的学费、生活费呢?”
郑沅翻了一个白眼,带上了几分过去的顽劣:“你傻吗?我在郑家灿身边这么多年,就不能有点积蓄吗?”
林孝炜下颌一紧,不依不饶地点破他:“说白了,你还是在花郑家灿的钱。”
郑沅表情坦荡:“随你怎么想,我又不清高,到我手里就是我的。”
“那用我的。我给你。”
“我不要。”
林孝炜再度气得磨牙,又拿装傻充愣的郑沅没办法,只好泄愤地轻推了他一把。
这一推,让郑沅原本就翻腾的胃部更加不适。后面的行程,他全程苦着一张脸,一下船,便立刻跑到岸边吐了起来。
他吐得眼泪汪汪,警告地指了指靠近自己的林孝炜,声音沙哑:“别逼我说不好听的话!”
林孝炜只好识趣地离远些。然后跟着他在街上找了一圈,在Japan market买了一个素饭团。郑沅两口吃下去,苍白的脸色才渐渐和缓过来。
林孝炜这个时候才迟疑说:“你脾气一直这么大吗?”
记忆中的郑沅都是笑眯眯的,或张扬明媚,或不怀好意,林孝炜觉得虚伪,但没想到真实的郑沅这么暴躁。
郑沅心情好了些,语重心长说:“Vic,我不像你是铁人。那么远跑过来,这几天又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我已经好累了。要不是为了来看你比赛,我才不要离开酒店,就想一直在床上休息。”
林孝炜说:“好啦好啦,知道你牺牲很多,我带你去吃这边好吃的海鲜大餐。”
郑沅一听“海鲜”二字,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他连忙摆手,虚弱地说:“今天算了,我想回酒店休息,你回去参加测试吧,明天比赛加油。”林孝炜眉心紧皱,郑沅才跟着来这一周多,看着下巴都尖了。见他虚弱的样子,林孝炜都怀疑是他离家的时候郑家灿给他下了什么毒。
在开口前林孝炜将这句话硬生生忍住,转而问:“真的没事吗?不用去医院?”
“没事,水土不服而已。”郑沅一脸有经验地模样,“上次过来也这样。放心,等我休息好了,一定去看你比赛。”
和婆婆妈妈的林孝炜分别后,郑沅在路上犹豫了两秒钟要不要去药店,最终他脚步转向,又去店里给自己买两个饭团,打算晚上饿了凑合着吃。
接下来的两天,虽然郑沅还是不太舒服,甚至在夜里有些低烧,但练习赛和排位赛,他都到了现场。围场内的赛道上赛车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看台上也人声鼎沸,郑沅渐渐也被赛事氛围影响,心情比之前好多了。
当林孝炜顺利拿下他这场比赛的杆位,站在赛车上振臂欢呼,郑沅从屏幕里看着林孝炜专注而热血的侧脸,在这场短暂、不会有后续的旅行之中,心底涌起一阵难得的平静。
正赛日当天,郑沅从酒店出发前按照约定联系了林孝炜,告诉他自己准备去围场了。
“我让人接你。Chris,”林孝炜忽然叫他的名字,“比赛完我有话对你讲。准时来看我拿冠军。”
郑沅放下听筒,有些棘手地搓了搓手指。
在是去围场面对林孝炜的告白,还是毁约跑路之间,郑沅硬着头皮从酒店出发,心想,万一今天林孝炜拿不到冠军,也许就不会告白了。
这天阿姆斯特丹的阳光异常耀眼,空气中弥漫着赛道干燥的尘土味和轮胎烧焦的橡胶味,可能是紧张的缘故,郑沅在P房待着都觉得有热,他摘下口罩,正准备去拿一瓶冰水,忽然听到入口传来一阵骚动。
郑沅抬头看过去,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背脊瞬间绷紧。
身形颀长挺拔的郑家灿站在入口,和迎接他的车队老板握手,在他身后跟着几名保镖,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当他走过来时,他似乎并未察觉到周围暗暗打量的视线,只是目光笔直地穿透人群,落在了郑沅身上。
那一眼,带着久违的冰冷压迫。
作者有话说:
郑糕糕(whisper):妈咪,吃点扎实的。
小郑: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