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泊桥的另一侧也有加里韦斯特的人围过来,他转身躲到桥柱的另一面,几乎是同时,子弹擦过他的耳廓,差点把他的耳朵打掉。
他现身开了两枪压制对方的步伐,保持距离,然后不慌不忙地掏出备弹换上。他又靠桥柱的掩护开枪,“哗啦啦”的雨声完全盖住了故意放轻的脚步声,脊背后猛然有人钳制他的身体,试图夺走他手里的枪。
伯德被人用胳膊勒住咽喉,他左手尝试掰开这条有劲的手臂,握枪的右手抵抗着对方的控制。这人掐着他的腕部用力地朝桥柱撞,要撞飞他的手枪。
对方浑身的力气都使在了对他的钳制上,他掰不开喉咙的威胁,果决地蓄力猛地一转方向,用自己的身躯操控对方撞向后背的桥柱。雨水浸湿了他的双眼,眼白浮出了血丝,他凶狠地连撞几下,逼迫敌人不得不松手。
感到身上一松,伯德当即回头杀了五脏六腑被砸得翻江倒海的家伙,紧接着他又跑回船只的中央地带,寻找目标的位置。
布兰温听着甲板上此起彼伏的枪声,觑着面前笑容诡异的加里韦斯特,他的内心异常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恐惧。
“高贵的公爵府未来继承人怎么出现在这艘狭窄又破旧的商船上?”加里韦斯特用医疗的绷带捆住了布兰温格林的手脚,他没有拿东西塞住嘴巴,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少爷不会大声呼救,“难道是阿尔弗雷德格林担心那只‘臭老鼠’杀不死我,还派儿子过来监督?”
“你配吗?”布兰温漠然地看着加里韦斯特。
加里韦斯特忽然冷笑一声,他防备地关上医护室的门,在漆黑的环境中说:“阿尔弗雷德格林终究还是没打算放我离开,他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了别人。而你既然会出现在船上,就证明了他也在。尊敬的少爷,你告诉我,如果在杀我和救你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怎么选?”
“我不知道。”布兰温没有心情回答这种问题。
“没关系,”加里韦斯特坐在布兰温对面的听诊台上,睥睨着落在他手中的贵族,“想必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得到答案。打个赌吧,赌注是你我的命。”
布兰温偏过头,望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没有理会加里韦斯特变态的想法。他的发丝和脸颊还在淌着水珠,衬衫几近湿透,冷冰冰地贴着他的肌肤,他却仿佛失去了知觉,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加里韦斯特押着脚踝扭伤的布兰温走出医护室,随着死人越来越多,混乱的枪战正在慢慢平息。他已经预示到这一点,不管谁赢谁输,他都决绝地把布兰温带到甲板的船缘。船体两侧有为登上救援船而设计的可开关式的防护围栏,在没有紧急弃船的情况下,围栏是锁住的,一旦发生意外,需要弃船时才会解开。
他一枪把锁打坏,迎面扇来的大风立刻吹开防护栏的门,“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为了在时强时弱的晃荡中稳住身形,他一脚踢向布兰温的膝窝,迫使布兰温跪在甲板上,以免趁他不备脱离掌控,自己则紧靠门边的栏杆,利用手脚与铁栏固定在一起。
在布兰温的眼中,加里韦斯特的举动就是疯子行径。他跪倒的位置再往左偏移,一个不慎很可能会因为海浪拍击船身过于猛烈而被甩飞,那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大海。
“您怕吗?”加里韦斯特阴险地问,举枪向夜空连开数枪,有意要吸引伯德过来。
离开系泊桥找寻目标的伯德正巧在走廊上撞见了这一幕,他在大雨中惊恐地抬起枪,那句“放开布兰温”被加里韦斯特接下来的动作堵在了嗓子里。
加里韦斯特没有半分地迟疑,在见到伯德的那短暂的几秒内,直接出手把布兰温从没有栏杆围住的缺口推下去。
伯德目睹加里韦斯特残忍的笑容,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在布兰温坠海的瞬间停止了跳动。他丢掉枪,踩上栏杆翻身也纵身扎进诡谲的海水下。
加里韦斯特的目的达成,几个小时前,他还以为自己就这么离开了,没想到他还有杀了这只“老鼠”的机会。如果不是这个早就该死的家伙,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导致阿尔弗雷德格林不得不将他丢弃,变成一条野狗,甚至要他的命。
杀死伯德似乎成为了他的执念,他现在心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就算活不到明天也无所谓。
连续的几声枪响离他十分近,他知道开枪杀他的人就在身后,可惜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转身,他眺着远处海面像星点的微光,在倒下的须臾,看见了从前那根慢慢朝他走近的“蜡烛”,绝望地闭上了眼。
布兰温高空摔进海水前幸运地挨卷来的海浪推了下,又咸又腥的海水猛然将他吞噬,他屏住鼻息,挣扎着被束缚的手脚,身体不断地往下坠。
夜晚的海洋黑漆漆的,除了水声,这里幽暗地如同蒙住了双眼,他尽力地求生了,希望妈妈和爸爸不要怪他。
伯德在海水的阻力下抓住了下沉的布兰温,将要向死亡妥协的布兰温再次睁开双眼,他看见伯德在带着自己向上方游,可是他的屏息早已到了极限。
伯德极力地朝上游,还要分散注意观察布兰温,他回头发现布兰温微张的双唇,当即吻了上去。这是缺氧的状态,他在学校上游泳课时学过,如果不及时进行唤气,海水就会顺着口鼻灌入五脏六腑,届时即便救出水面,人也溺亡了。
布兰温还没失去意识,他明白伯德这么做的原因,配合着在口中相互唤气。
暂时缓过来后,伯德抱着腰继续游,钻出海面的时候,两个人都大口的喘着气。
波涛汹涌的浪潮将他们越推越远,出水后,船只离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布兰温使不动手脚,伯德要抱紧,否则海浪把他们分开,布兰温又会再沉下去。
“放开我。”布兰温沉浮着,一张嘴,海水就没入口腔,呛得他很难受。
他知道,伯德再抱着他,他们用不了多久都会双双沉入海里,伯德一个人,或许还能撑到有一丝救援的希望。
“听不见!”伯德生气地说。
他做不到放手,宁愿一起死。
寒冷的海水侵蚀着他们的躯体,布兰温丧失了头部以下的感知能力,伯德的体温也在加速流失,水中搂着布兰温的手却始终不肯放松零星。
他心想,就这么死去也很幸福,至少也算拥有了布兰温,不用继续兑现对格林公爵的承诺。
“埃德加!高度再降低两米!”扛着强风的阿德里安霍兰德用绳索将自己与飞机内部绑定,他一手抓着舱门后的把手,一手拿着望远镜站在机门的边缘地带俯瞰。
十米外的几艘救生艇正打开探照灯搜索海面,他的目光跟随光束的移动,另几架飞机也赶到了。
“这个高度是极限了!海上风力太强,飞机会失衡!”埃德加莱瑟伦目视前方,在飞机驾驶室大声地回复。
阿德里安冲着袭来的风雨喊:“是吗!”
他擦着望远镜镜片上的雨渍,刻不容缓地搜寻,“你这样,我怎么向皇家空军举荐你!”
“难道地狱也有皇家空军吗!”埃德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胆大地尝试再下降高度。
阿尔弗雷德格林在轮船上等待搜救结果,他扶着哭泣的奥莉维亚,当得知布兰温冒险登船,他也险些没有站稳。
贾尔斯跟着其中一只救生艇,他用望远镜时刻盯紧高处的霍兰德伯爵,直到伯爵在空中朝他打方位手势,他旋即命令救生艇向着指定方位开去。
贾尔斯与救生员合力营救,过程中他不断地呼喊少爷和伯德,祈祷少爷只是失去了意识而已。
布兰温早已昏厥,伯德凭着过硬的心理素质强撑着,直至贾尔斯的出现。
轮船用升降机吊起救生艇,昏迷的伯德仍旧死死地抱紧布兰温,贾尔斯在艇上试过几次也没能将俩人分离。
医护人员只好将他们安置在一张推拉的担架上,先送进船舱内。
奥莉维亚看着手脚被捆绑的儿子泣不成声,她捂嘴,失态地哭着说:“医生,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