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丁“扑哧”笑出来,“我对你的幽默当真没有抵抗力。”
罗纳德无辜地耸耸肩。
基地的宿舍还没有彻底完工,他们这些第一批过来的学员唯一能睡觉的地方就是用军用帐篷搭建的临时多人宿舍。幸运的是六月份的气温不冷也不热,大家挤在一个帐篷里不会闷得发慌,敞开的帐门还能让吹进来的风把里面的脚臭吹散。
戈尔丁又因为脚臭的问题遭到了多名舍友的抗议,到了熄灯的时间,还是能听见不断有人催他去外头水池洗脚。他的幼小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下床要找隔壁床铺的伯德倾诉,顺带陪他出去冲下自己的脚。
“伯德离我那么近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就你们忍受不了。”
他摸黑下床,伸手去摇侧身背对自己睡觉的伯德,“睡着了吗?陪我到外面散散步。”
伯德没睡着,他在吵闹里安静地想念他的布兰温,转过身说:“走吧。”
戈尔丁从床底取出手电筒,两个人走出帐篷,帐门顶上安置的照明灯打在他们的身上,他看着伯德的脸瞬间感到了一种无言以对的挫败感。
伯德迎着晚风,在戈尔丁的鄙夷中摘掉堵住鼻孔的纸巾,不慌不忙地说:“快去吧,还好在这里没有巡逻队。”
那坦然的神情,完全没有辜负了戈尔丁信任的心虚。
“我的脚真的那么臭吗?”戈尔丁不服气地问,“男人脚臭不是很正常吗?”
“或许吧,不过注意卫生也许就不会了。布兰温的脚就很干净,一点也不臭。”伯德暗忖细皮嫩肉的,“我的也不臭,不信你闻闻。”
他抬脚示意。
“你是不是有病。”戈尔丁笑着骂到。
第178章 (luvletter)一
[亲爱的布兰温,你还好吗?离开你的半年里,我时常会在梦里看见你,也只能通过梦境与你碰触。还记得我们在雷威斯照相馆拍下的合照吗?我一直随身携带着,放在我里衬的口袋中,很想你的时候,我就会悄悄地拿出来看一眼,以解我的相思之苦。雾都近来的天气怎么样?议员的工作是不是很忙?你要注意休息,也要记得在休息的时候想我。]
教练机是用于学员训练飞行和掌握飞行技巧以及熟悉应急处理的一种简单的初级飞机,在启动引擎、沿跑道控制方向起跑和抬头起飞等操作对于学员而言不算难题,可以在不断的操作流程中找到熟稔感。
所有学员穿上飞行服和皮盔,站到机厂外面的跑道起始点边。新基地的教练机共有十五架,但埃德加只安排了两架今天早上进行过检查的,命令戈尔丁和伯德分别滑行至两条相邻的跑道上。
教练机是开放式座舱,埃德加给出的升限是在八千英尺,超过升限高度就可能会因气压伤及肺部。
伯德戴上护目镜,用面罩捂住口鼻,拉拽试探安全带能否正常使用,向跑道负责指挥的同学竖起了拇指,示意已经做好准备。
他们在校期间不止要学习军事理论和航空知识,还有机场地勤工作及指挥手语。
伯德在得到可以起飞的手语命令,完成预热的飞机在滑行后加速到达离地速度拉动操纵杆。坐在座舱中的伯德明显感到气流冲击和阻力,绷紧身体,稳住操纵杆和控制方向的踏板,天光随着飞机升高的距离越来越刺眼,即使戴上了护目镜,这种变化也很明显。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是一架飞机吗?其实当时收到礼物的我非常的激动,甚至哭得很难看。我会喜欢它,是因为流浪时我在街边看见有小孩举着玩具飞机走出玩具店,他在天上比划着飞行,我仰头能望见飞过的鸽子,幻想着是不是拥有了翅膀,就能去往一个可以获得幸福的地方。后来我来到了圣玛利亚孤儿院,是伊莉丝修女在报纸上教会我识字,报纸中常用‘白鸟’和‘自由’来形容飞机,而它们对我而言是象征美好的词。]
伯德尝试上升高度,这次的单飞测试要求是建立在第一次试飞的安全范围内的,设定有可抵达的最远距离,达到距离后要进行返程。
戈尔丁驾驶飞机跟上了伯德,他们保持安全飞行距离,匆忙地相互望一眼对方。
上空的风并不温柔,形成的阻力像一堵堵不算结实的墙,伯德眺望着周围的景色,在远处,他将整个基地的全貌收入眼中。这对他是一场既刺激又新鲜的体验,即使他在学校读了两年的理论知识,即使他触碰到了机身,了解并拆卸过,即使他做过林克式模拟地面飞行,但也不及亲自驾驶真正的飞机起飞能令他如此的心潮澎湃。
他此时此刻是没有过多的感受的,激动的情绪早已沾满了他的脑子,只想能好好地享受当下。
[今天我终于坐进座舱,进行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飞机驾驶起飞。我很兴奋,我的脑子里是空白的,没有‘白鸟’没有‘自由’,有的是愿望终于实现的开怀和如果你也在现场就好了。似乎在我的内心,飞机已不再是我渴望的‘白鸟’与‘自由’,更像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弱小的我希望长大后能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伯德踩踏板控制尾翼调整方向即将降落,地面指挥负责维持跑道上的安全,迎接预备降落的飞机。
飞机在到达指定高度放下起落架,伯德在平稳飞行下着地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强大的撞击感,他减慢速度在跑道滑行至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随后,戈尔丁驾驶的教练机也在另一侧跑道成功降落。
伯德完全地松了口气,不过身体的紧张仍然萦绕着,还没有那么快缓和过来。他在座舱里不断通过呼吸来调整,直到地勤和同学过来为他架好梯子,他才解开安全带,脱下护目镜和面罩从飞机里下来。
“感觉怎么样?”先开口询问的是埃德加为试飞请来的医生,为保障飞行员试飞间的身体健康和心理状态的。
伯德其实有点懵,他摘掉皮盔,摇摇头,“没什么,可能需要缓一缓,一会就好了。”
埃德加高兴地说:“第一次试飞都这样的,尤其是开放式座舱,身体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感知,你现在去医务室做个肺部检查。还有,如果有明显的不适要及时告诉医生。”
“好。”这种事伯德可不敢大意,他在等戈尔丁过来一起去医务室。
等他们聊完,罗纳德鼓励地拥抱了伯德,“真厉害,飞到天上是什么感觉?”
伯德定定神,他也为终于迈出这一步的自己而感到开心,“像做梦吧,心是难以平静的,从起飞到降落整个过程仿佛是一瞬间的事。”
戈尔丁也在医生的询问下走向伯德,埃德加同样让他到医务室去,“行了,测试刚开始,你们加油吧,我和伯德看会就走。”
罗纳德竖起手掌,示意伯德把好运传递给他。
“祝你好运。”伯德笑着击掌。
[试飞当天全员通过了埃德加的及格线,晚上厨师用运输车运来的新鲜食材给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我们还喝上了热乎的羊奶,庆祝着试飞的成功。埃德加说,飞行状态是飞行员的日常,很快喜悦就不复存在,我们因此当晚趁埃德加熟睡时,把他抬到了机场的草坪上,他是被半夜的雨水浇醒的。第二天,我们受到了体能惩罚。]
飞行状态对于飞行员确实是一种日常,埃德加说的没错。有了第一次飞行经历,第二次第三次接踵而来。
伯德在一次次的飞行中渐渐适应,他开始能在空中思考问题,而不是由于太紧张只能集中精力在飞行上,注意到的细节也越来越多。开始放松,真正地享受飞行带来的奇幻感受,尝试一些飞行特技。
埃德加在课堂上提过,如果仅仅是飞行就令精神紧绷,难以调节,那么在遇到敌机的情况下,结果很难活下来。
伯德只能通过埃德加的口述去想象空中战场的残酷,小时候所期待的美好似乎在这一段段的口述里离“白鸟”与“自由”越来越远。
甚至可能在另一个人眼中,把战争机器和这两个词汇联系起来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是怪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