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德瞪了一眼罗纳德,回头就觑见布兰温生气的眼神,他心虚地哄:“只是被炸飞的铁皮划到了,一点也不严重。”
“刚开始确实是不严重。”罗纳德转过身背抵着摩托的驾驶位,免得又挨伯德的白眼,“他当天包扎好伤口又起飞作战,战斗机外皮在空中着火了,他不得不跳伞,这下不止扯开旧伤,下降时还导致骨盆骨折。”
“你闭嘴……”
“你给我闭嘴!”
伯德警告罗纳德少说点话但被布兰温低声呵斥了,只好不服气地瘪嘴。
“骗我的事以后再跟你算账。”布兰温的神情很严肃,眼下重要的是到医院复查,“我把车开过来,送你去做检查。”
“不用,到市区做复查本就是出来的借口,我是想来见你一面。”伯德拉住布兰温的手腕,“你肯定知道比金山站遭到了空袭,我又不能及时联系你,因为基地的通讯坏了。我知道你一定在担心我,所以我只好借故来找你。”
他注视布兰温,“现在事情办完了,再待一会就要回去,你让我再好好地看看你吧。”
布兰温余光瞥了眼背对着他们的罗纳德,“你还要回比金山站吗?”
伯德点点头,“德军的两次轰炸有部分炸弹落到周围的村庄,并没有完全投到基地,基地的损坏已经在抢修了,还没到彻底失去作战能力的地步。”
“让你战友先回去吧,我送你去复查,结束再送你回基地。”对于伯德宽慰自己的话,布兰温是一点也不相信的,他宁愿少开一次会也要亲自向医生确认伯德的伤势。
伯德仅仅是出于想和布兰温独处,他扭头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的罗纳德说:“你先回去,我晚点。”
双手抱胸的罗纳德半侧身偏头看他们,“行吧,晚上八点前记得回到营房。”
伯德的战友们都很识趣。
布兰温带伯德去拿车,然后送到市里最好的一家医院,期间伯德一直在试图和布兰温聊起来,布兰温却故意不怎么理睬,偶尔只回一个“嗯”。
伯德看得出布兰温还在生气,面对爱人有意的漠视,他只能眼巴巴地干瞪着,任由布兰温领着自己去看医生,全身都检查一遍,当宝贝似的生怕哪里有伤疏忽了。
在确定伯德伤情没什么大碍,要注意休息后,布兰温才暗暗把提起的心放下。
伯德还一副“没骗你”的神情说:“你看,我是真的没事。”
布兰温睨了睨伯德,一声不吭地往汽车的方向走,伯德见势赶紧跟上身后。
“你不要生气了。”伯德钻进副驾驶,撒娇地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布兰温冷着脸启动汽车,对于旁边家伙的示好视若无睹。
“看在我已经受了伤,你就当做是可怜我,和我说句话吧。”
伯德耷拉着眼尾,投向布兰温的目光可怜兮兮的。
布兰温的视线始终在车的前方,他语气很冷淡,“没用。”
“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不爱我了。”伯德酸溜溜地问,“明知道我伤着,还那么冷漠。”
“别给我胡扯,你个混蛋。”布兰温匆匆斜看伯德一眼,“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所以我奉劝你老实反省,卖乖没用。”
伯德挨骂反倒开心地笑起来,幸福地说:“亲爱的,你骂我的样子真好看,我的心跳在加速。”
布兰温的唇角隐隐扬起,依旧不动声色。
“我很爱你,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担心,其实在交战中我也会感到恐惧,不是恐惧会牺牲,是恐惧再也见不到你,但我不能在它面前露怯,越是害怕可能死的就越快。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掏出胸前的照片,看一看你,这样我就不害怕了。”伯德垂着眸,有点委屈地说,“我理解你的担忧和恐慌,因此才隐瞒你的,你不要生气了。”
汽车行驶在入夜的东南郊外,沿途还能眺见远处炸毁的房屋,布兰温把车驶入路旁稀疏的小树林里,接着熄火停下来。
伯德看情形心知肚明,他调皮地问布兰温,“你送我到这里,是打算趁着四下无人亲我吗?”
布兰温侧过身面对伯德勾手指,“你坐近一点。”
伯德期待地挪了挪,尽管盆骨有点疼,但眼前的诱惑更大。
布兰温手心贴紧伯德的半边颊,托着脸轻轻地吻了吻伯德的嘴唇,在四目相对的咫尺间,说:“我是很生气,但现在有比生气更值得我去做的。”
他拇指的指腹摩挲着伯德的脸颊,额头抵着额头,“如果我可以给予你击败敌人的力量和勇气,就请你全部拿去,我不需要你建立多么伟大的功业,也不需要你成为帝国的英雄,我只要你活着回到我身边。伯德,你明白了吗?”
伯德用鼻尖讨好地磨蹭布兰温的鼻尖,“我明白了。”
“我允许你去履行身为飞行员的义务和责任,因为我们的国家正处在危难之际,我们要拼尽全力保卫它,然而我也有属于自己的私心。我要你活下来,在胜利后回到我的身边只做我一个人的伯德,我的丈夫,弥补我日日夜夜的辗转难眠和担惊受怕。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布兰温,我听见了。”
伯德既心疼又怜爱地吻住布兰温,将对布兰温所有的爱倾注在唇舌的缠绵间。
接下来碍于天气不佳,德军的轰炸几乎是小规模,直到八月三十日,德军再次针对军事机场及飞机制造厂和雷达站展开大规模空袭,比金山站遭受到比前两次更猛烈的轰炸,彻底失去作战能力。
“自空战开始,我军空军飞行员阵亡一百零三名,重伤一百二十八名,伤亡人数占飞行员总人数的四分之一,尤其是富有经验的飞行骨干大量伤亡,我们现在人员紧缺。”阿德里安霍兰德在空军司令部的会议上就德军空袭英吉利海峡起做了一份汇报,“南部的五个机场遭到破坏,伦敦及南部地区的七个指挥中心有六个被摧毁,如果形势再不扭转,我们很可能会面临全线的崩溃。”
本土防御靠的是一套完整的“本土链”雷达系统,南部沿海地区设置的雷达站发射电波在遇到物体后又反射回来,雷达接收到反射波并精确测量反射回所需要的时间,从而计算出目标的距离、方位和速度等关键信息。再配合地面防空观察哨传回的低空信息发送至地下空军扇形指挥部,由指挥部用无线电通知飞行员前往拦截敌机。
而德国似乎发现了这套系统链,这段时间一直在针对雷达站和扇形指挥部进行集中轰炸,失去雷达的协助,空军的有效拦截在大幅度下降,劣势再不改变,很快英伦三岛的空军力量将会溃败。一旦失去制空权,德国即刻就会启动“海狮计划”,登上这片土地。
然而边临崩溃的不止是雷达系统,还有一天要执行数次飞行任务的飞行员和抢修的地勤人员。他们的休息时间根本不足,尽管保持着高昂的战斗热情,但已经有许多的地勤人员在工作中晕倒,在飞行员中甚至有人开始依靠精神药物振奋自己的脑子。
“北部那么多的飞机和飞行员,为什么不派他们去拦截敌机?我感觉我快要累死在天上了。”
伯德听着其他队员的抱怨,有人还给他递来了药品,纵然他多次感到精疲力竭但还是拒绝了这种看上去就不太靠谱的玩意。
“你也别吃。”他警告罗纳德,是的,是警告而不是提醒,“那些家伙都上瘾了,强制身体兴奋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对。”戈尔丁是老兵了,在战场上什么没见过,出于三个人关系不错,他才附声两句,“别碰那些,伯德说的没错,对身体有害。”
罗纳德蹲在石墩上抽烟,“我知道的,要碰我早就碰了,还是抽烟吧,起码是慢性死亡。”
伯德笑笑,他不可能连罗纳德的烟也要管,“我们要加油,努力地活下去。”
“怕什么,德国佬来了,我们就把他们打回去。”戈尔丁斗志昂扬地说,“这两个月可没有让他们讨到一点好处,我有的是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