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德被辛先生的智慧折服,他穿上靴子,将挂在衣架的棉大衣套身上,打开门准备去后花园帮助辛先生。
哪料刚进走廊就迎面撞上一个物体,“啧”的这一声令伯德迅速地意识到洋房里还有闯入者。相撞的惯性迫使他倒退一步站稳,随即转身要逃回卧室。
马厩距离洋房不远,风声不能完全掩盖散弹枪的枪声,小偷也听见了。他知道眼前的小子要跑,身形和体重的优势让他不必稳住脚下,趁这小子趔趄的一下,直接一拳冲着门面挥过去。
伯德转身间右脸颊硬生生承受一拳,惯性令他撞向了走廊旁的墙壁,磕到了脑袋。
他整个意识很懵。
小偷没放过伯德,掐着咽喉就朝楼梯口拽。伯德感觉到窒息,脚步不听使唤地跟着小偷走。他艰难地左手握紧小偷的腕部,右手使出所有的力气砸向胳膊的肘关节。像辛先生教授的方法那样,小偷当即吃痛地缩回手臂。
他抚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着,踉踉跄跄地往卧室逃。
小偷很快追上来,揪住伯德后领拽回去,伯德见逃不掉,干脆弯腰转身一拳打在小偷的裤裆中间。
迈克尔赶到时,小偷正痛不欲生躺在地板蜷缩,捂着自己的下身哀嚎。而伯德惊魂未定地靠着墙,紧紧盯着这个倒霉的家伙。
“没事吧?”迈克尔跨腿迈过小偷,蹲身询问伯德,“有没有受伤?”
伯德深深地吁口气,沉默地摇摇头,他脑袋依旧很混乱,面对危险作出的一举一动完全出于身体经过训练后的条件反应。
迈克尔也松了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你不该出来的,在我没有给你敲门之前。”
伯德吞咽津液,平复自己的情绪,“对不起辛先生,我还以为小偷都解决掉了。”
“没有。”迈克尔安抚地揉揉伯德的头发,起着身,将背上的散弹枪举到前面来,“我没办法预判小偷的人数。是我的疏忽,我应该说清楚的,这样你就不会在我没回来的情况下开门了。”
他走两步,将枪口对准小偷。
“不不不,先生,我错了,我不会再来偷您的东西,您放过我……”
“不是,辛先生……”
在小偷的哀求和伯德的不解中,迈克尔冷漠地扣动扳机。随着一声炸裂的枪响,小偷胸口迸裂,血水和肉糜飞溅,沾染到了墙壁和地板上。
伯德俨然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咫尺间眼看着生命在枪口下消逝远比马厩的枪击更令他感到震撼和莫名的恐惧。
他的耳膜和胸腔仿佛也被散弹枪的威力震慑了。
迈克尔半回头看怔忪的伯德,知道是这种场面把人吓坏了,冷静地解释说:“你不这么做,下次他还会来,很可能还会带更多的帮手来。我看守它那么久,得到的和处理的方式都是经验和教训,不要对入侵者手软。这是一个忠告,伯德。”
伯德再难以平复心悸,血淋淋的尸体刺激着他的视觉,他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你要帮我处理掉他们。”伯德的心怯和逃避并未得到迈克尔的一丝不忍心,相反,迈克尔觉得伯德必须改掉或者直面这些。
毕竟伯德可不是什么贵族家的少爷,有父母为其遮风挡雨一生。
伯德闭着眼摇头拒绝,颤着声说:“您应该报警,让警员来处理他们。”
这算是迈克尔在新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他可以理解伯德会有这样想法的原因。孩子嘛,还没有接触过社会,不知道它的险恶和阴毒。
“你找过警员,我知道,我调查过你。”迈克尔单膝半蹲,对显然有点自闭的伯德说,“我如果要接受一个人,我会先对他的背景做最基本的了解。这是我的生存之道,当然,资料也是小少爷给我的。”
“说回来,你找过警员,他们为你提供过帮助或是帮助你解决问题了吗?”
伯德看着迈克尔蹲下,垂着眼不语。他在警署的遭遇至今历历在目,狼狈逃命的样子很难堪,他当时真的就犹如一只老鼠,被警犬追着满地乱窜。而直到现在,他还是没能想通一个神父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促使警察成为帮凶的。
他认为是自己的见识太短了,所以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短暂的缄默后,他说:“没有。”
迈克尔很轻地笑了笑,算是以自己的人生阅历来开导困惑又仿徨的小家伙,“不是彪炳着公正就是公正,人还要穿着衣服才能出门,对不对?伯德。何况,那个叫韦斯特的男人在外人看来要比一个孩子可信,说出口的话也会更有权威。他们本就带着偏见来看待你,你又怎么做可以使他们信服?”
陷入思考的伯德默然,“也许我不应该找孤儿院附近的警署。”
“你还是过于天真了。”迈克尔说,“你知道韦斯特的靠山是谁吗?”
伯德目光茫然地看向他。
他叹息一声,“算了,即便你知道也无济于事。如果你指望通过法律来获得自己期望的公正,那么它永远不会到来。你的敌人不是普通人,用正常的手段对付不了他的。”
“他的靠山是谁?”
伯德追问迈克尔。
“告诉我,辛先生。”
迈克尔神色为难,“这是个秘密,伯德,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唯一可以透露的一点是,它象征着这座城市的白鸟。”
第27章 S(八)
“起来吧,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在这个圣诞节的凌晨。
迈克尔抓着伯德胳膊拉着站起来,散弹枪造成的血迹已经被低温的气流冻结,他们要在天亮以前,把尸体运进南洋杉林中。
伯德也终于意识到当初在湖边钓起的骸骨是属于人类,而并非动物了。这就是辛先生的处理方式,把尸体的衣服剥掉,利用马车运送,再借助林中豢养的野兽消化。等下次巡视树林时就能够捡拾剩余的骨头扔进湖底,达到毁尸灭迹。
他很迷茫也很抵触,却又不得不照着辛先生的指示做。经历过这些,他现在算不算帮凶,他究竟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剩下的清洁工作交给我,你瞧着脸色很难看,快回去休息吧。”
回到洋房是早上八点多,由于大雪天气,天色还没亮,一眼望去,周围的景物都是灰白色。
迈克尔也算是伯德的监护人,不可能不心疼这个孩子。清理走廊的血迹对于才受不少刺激的小家伙来说还是过于残忍,他也没必要逼着伯德去做现在接受不了的事情。
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总要有一个过程。
伯德失魂落魄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刹那仿佛失去力气地瘫坐下来。整个过程似乎被抹除了记忆,他现在就只剩个空壳了。
因为混沌而脑袋空空。
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纠结对错,慢吞吞地努力站起,然后走到摆放模型的柜子前。找出藏在柜子上方的钥匙,呆呆地盯着少爷送的礼物出神。
这件事后,伯德的状态始终不太好。迈克尔清晰地察觉到,伯德没有从前开朗了,时常沉着脸色,一副凝重的样子。
红蘼庄园来信了,却不是伯德的。斯蒂芬量完裁衣的尺寸,布兰温方接过贾尔斯手中的信,他有预感,庄园出事了。
属于外人的斯蒂芬先生退出书房,布兰温把信交回你贾尔斯,说:“红蘼庄园做了一次卫生清洁,伯德还不太适应。”
信中确实写着圣诞当日进行了一次清洁,贾尔斯沿信纸折痕叠起,塞进自己胸前的衣袋里,“他会适应的,除非他萌生了离开庄园的心思,但他不能,庄园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只要您表态。”
“他假如真的有这个想法,”布兰温收拾书桌上的诗集,按自己的摆列习惯放回书架原来的位置,“就给他一笔钱,放他离开。”
他顿了顿,“约定永远不再出现在这座城市里。”
他与伯德年纪相仿,但接受的教育以及接触的阶级文化并不在一个层次。或许对于伯德来说,庄园发生的一切过于残酷,然而对他而言,他貌似接受或是承受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他注定要接手父亲的工作,注定会有人死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