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闻惯香水味的富豪们等不及例行询问,一个个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有的嚷着要走了。
“我们才经历一次劫难,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而不是吹着冷风干等。”
艾德蒙装作没有听见人群中突兀的抗议,核对着名册和尸体的同时,警员拿来了另一份备用的宴请明细,说现场活着的人里少了两个人。他对照手里的死亡名单查找,也没有同名同姓的。
“这个叫阿洛怀斯曼的,是市井一个小家族的成员……”警员意味深长地说,“而另外一位叫布兰温格林,是……”
“我知道,”艾德蒙打断警员的汇报,怎么去查在他脑子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请赫特先生过来。”
倒霉的罗沃尔赫特正处于伤痛中,当时爆炸,他的儿子约翰就在花园里,没有幸免于难,炸弹夺去了约翰幼小的生命。
艾德蒙深表同情,可是当下最紧急的是找到消失的格林小少爷,他递上纸巾问:“您邀请了布兰温格林,爆炸发生以前,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罗沃尔接受递来的纸巾擦着眼角的泪,当听见“布兰温格林”的名字,他浑身一震,这是大祸临头的恐惧,“他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您大概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布兰温格林失踪了,现场没有发现他的尸体。赫特先生,针对这起案件,我们要对您进行调查,希望您能如实回答、积极配合。”
“他,失踪了?”
罗沃尔不可置信的神情被艾德蒙看在眼里,他“嗯”一声,“在这栋房子里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不可能。我亲自迎接他,也亲眼看见他去了花园。如果没有找到他,那一定是在爆炸时失踪的。”
罗沃尔坚定的眼神和语气令艾德蒙暂时选择了相信,在盘问过程中,分头行动的警员从其他人的口供中获得了新的线索。
“先生,有证人在场面混乱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抱走了格林少爷,那位少爷似乎还中枪了,男人抱着他,他是闭着眼并且没有任何的反抗迹象。”
艾德蒙当即说:“扩大范围搜索,你带两个同事现在去附近医院查看,看下是否是被救走了。”
警员立刻着手去办。
他端正自己歪斜的八角报童帽,留下魂不着体的罗沃尔离开,他要亲自联系公爵府,把消息告诉格林夫妇。或许通过格林家族的势力,能够更快速地找到他们的少爷。于是他借用警线打通府上的电话,接起话筒的是佣人,称在十分钟前公爵出门了。
“我现在有急事要找他,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很抱歉,警探先生,公爵是接了一个电话后才急匆匆出去的,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
艾德蒙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挂断连线,思忖公爵是不是已经有布兰温格林的消息,所以走得那么急。他希望最好如此,这样可以剩下不少警力,把人力集中在案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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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和奥莉维亚赶到医院,三名警员早一步守在了布兰温的病房门前,并且将可疑的阿洛怀斯曼控制住了。
阿尔弗雷德走近,门旁的警员跨一步把他拦下,警告他“不能靠近”。他自报姓名和爵位,一旁的奥莉维亚又眼角含泪,一副万分焦急的模样,警员不敢不允许,立即帮忙打开病房。
“布兰温,”奥莉维亚情绪激动,看着病床上昏迷的儿子,心如刀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亲爱的,小点声。”阿尔弗雷德扶住妻子的肩,往怀中搂,宽慰的同时,担心地注视着布兰温。
警员压低声音说:“公爵,据医生的报告,布兰温少爷左肩膀中弹,脑部受到爆炸释放的压力撞击,虽然取出子弹的手术很成功,但是很可能会留有后遗症。”
奥莉维亚闻言更加的伤心,“后遗症?什么后遗症?”
“长期的头疼、头晕或者是手脚麻木。”警员复述医生的话,“具体的病情,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作为母亲的奥莉维亚声泪俱下,只是她尽力捂住自己的嘴,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呜”声。
阿尔弗雷德先带着妻子来到廊道,布兰温保住了性命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那么接下来该轮到查出幕后主使了。
“把他放了,他是我请来保护孩子的。”
警员看一眼阿洛怀斯曼,朝同事点头,同意解开银色的手铐。
大概是由于爆炸引起火灾的缘故,阿洛怀斯曼的脸颊有烟熏的痕迹,下颚的位置有伤痕,是在客厅中时被迸裂的玻璃碎片划破的,溢出的血顺颈项滑落,消失在敞开的白衬衫衣领后。
他的双手得到自由,首先拍了拍黑色马甲上沾染的灰烬,整个处于一种劫后余生的凌乱中。
阿尔弗雷德询问警员,“既然他没有嫌疑,请问我可以和他单独谈谈吗?”
“当然可以,您请。”
“怀斯曼先生,请移步。”他说。
阿洛怀斯曼卷着带血的衣袖往廊道一头走,直到离警员足够远,才停下脚步,“公爵是想问什么?我已经跟他们全部交代了,您可以去问他们。”
“交代什么?交代你救我儿子的目的?”事实上阿尔弗雷德并未找马修以外的保镖保护布兰温,他一针见血地说,“我在别人口中听过你们怀斯曼家族的事迹,是有点手段的,否则也不可能在赌马生意上分到了一杯羹。但我记得,你们是靠红酒发家的。”
阿洛略微惊讶,他太清楚家族在雾都的地位,不足挂齿的存在,唯有赌马能够拿的出手,他委实没料到顶层阶级的大人物竟然有将一星半点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一战后经济不景气,如果有改变它的办法,当然要去尝试。”
“怀斯曼家族也对海上贸易感兴趣?”
“今晚出现在派对上的人,没有谁是真正为了庆祝老赫特家的小孩生日去的,您应该也不会这么认为。我会救您的儿子确实是出于贸易这一块的原因,希望您能通融。”
阿尔弗雷德望着独自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妻子,说:“很感谢你能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不过竞争还是需要公平一些,在钱的方面,我可以提供一定的支持,别的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幕后操纵是谁,警署吃干饭的不管用,我可以帮你除掉他们。”阿洛拿出筹码,“仅仅是资金的支持没有用,您认为一个船位值多少钱?对它虎视眈眈的谋利者非常清楚政府作为是在图什么?你们打算通过港口贸易洗劫商人的钱来填补因战争高筑的债台,从中提高各项货物的进出口关税,使劲吸血。公平,你们这么做对原本拥有船位使用权的商贾公平吗?”
阿尔弗雷德沉默须臾,心平气和地说:“没有人可以永久站在获利的一方,这本身就不公平,其实很多人都期盼着换一换。只是这个政策的施行凑巧撞在了一战结束、经济萧条的时期。你不必在乎它是否公平,因为这一次得到甜头的,也有可能是你们怀斯曼家族。你难道不期待吗?”
一番话说进阿洛的心底,他认为今晚的交涉是有收获的,“您知道我们的手段,也肯定了解我们处理麻烦的方式,希望有一日,怀斯曼家族能为公爵效劳。”
阿尔弗雷德没说话,轻轻颔首,先结束了谈话,回去陪着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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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您放心,我会处理干净。”
加里韦斯特摁下听筒,眉头突然拧紧,凶狠地盯着手腕出血的牙印。伯德这个小畜生发疯地找了尤娜一天,最后竟敢冲他咆哮和质问,像不懂规矩的野人,完全没有把他这个神父放在眼里。
“伊莉丝!在他没有学会向上帝忏悔自己的错误前,不要放他出来!”
“韦斯特!尤娜去哪了!”伯德锤着忏悔室的门,如野兽一般嘶吼,“你是不是杀了她!”
怒骂回荡在安静的教堂中,每一声都格外的清晰,韦斯特黑着脸,如果不是有事情,他绝对会找鞭子来,将人抽死算了。在这里,他的意思就等同于上帝的意思,死一两个孩子不过是死一两只“老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