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吧,我坐另一辆车回去。”
伯德内心煎熬着,盼到布兰温说话了,却不料是要下车。
贾尔斯眼珠子往后瞥了瞥,靠边停下,在少爷即将关门前,他还是问了一句,“伯德要送哪去?”
布兰温至始至终没看旁座一眼,他脚落地,下着车说:“问他自己吧。”
然后,伯德听着关门声,看着布兰温去了后方的车。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胸闷气短的,想冲动一点去抓住布兰温的衣服,想布兰温可以留在车上,想布兰温能像从前一样关心他。
贾尔斯再次启动汽车汇进车流,伯德眼巴巴地眺着后方汽车拐弯,背道而驰,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医生说是脑震荡,近期有复发的可能,嘱咐伯德回去要注意休息。贾尔斯把药交给伯德,自顾自往停车的方向走,伯德追了上去。
“少爷最近还好吗?”
贾尔斯顿足,偏着身说:“从庄园回来就生病了,怎么,你还知道关心少爷?”
“我,”伯德语噎,愧疚地不知所云,“是我说了过分的话,令他伤心了,还好他有你们照顾,应该没有大碍。”
他有点扭捏,踌躇须臾还是决定自己走了,结果手腕忽然被握住。
“少爷在等你的道歉,”贾尔斯提醒这个笨蛋,“你现在被揍成这样,不回公爵府,你还要去哪?你就不怕少爷继续为你伤心吗?你回去,哪怕你不道歉,少爷至少心里舒服一些。你就算不为少爷,你也为了自己,先到公爵府把伤势养好!”
伯德犹豫地注视着贾尔斯,在短短的对视中摇摆不定,他此时此刻渴望见到布兰温,又不愿意回到公爵府。
他把自己的手腕从贾尔斯的掌心抽出来,“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你不是要见公爵吗?”
贾尔斯的提问动摇了伯德再次离开的决心。
“如果你再一走了之,你会失去少爷的。”
“我回去。”
贾尔斯不管伯德是出于前者还是后者的理由而答应,但起码伯德是愿意回家了,少爷也能少为这个臭小子操心几天。
坐上车,伯德捧着药问出了自己的困惑,“是谁通知你们过来的?”
贾尔斯两只手把着方向盘,不着痕迹地滞了滞,“老熟人迈克尔辛,早上给我打的电话,说你要去金丝雀码头找巴特利特奥兰多,他拦不住你,又觉得你会出事,让我赶紧派点人手把你接走。”
原来是他,伯德心中暗忖,“他在替阿洛怀斯曼做事,你知道吗?”
“知道,两年前就知道了。”雪天,贾尔斯不能开快,和前车保持一定距离,“他找你是因为阿洛怀斯曼?”
“是,”伯德没有隐瞒,“阿洛怀斯曼也在寻找加里韦斯特的下落,他在撺掇我利用布兰温接近阿尔弗雷德格林问清楚是否知道藏身地点。”
贾尔斯哼笑了声,“我早该料到,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知道你在哪?你消失的那天,少爷找遍了温莎小镇你可能会去的地方,然后又匆匆赶回雾都,去找了警犬艾德蒙,还给了怀斯曼致电,怀斯曼却说没见过你,少爷无计可施了,只能拜托他留意你的行踪,一旦发现你就立即通知。”
伯德内疚地弯着脑袋,汽车驶进了熟悉的山茶花花园,布兰温在卧室的窗前等了好久,终是把这个叛逆的家伙等回来了。
第79章 亲吻我上帝(六)
布兰温早已换了一身室内的衣服,虽然在车内表现冷淡,但也只是希望伯德可以向他主动地道歉而已,结果伯德就像个木讷的傻瓜,或者说,这个家伙其实并不想看见他,更不愿意与他说话。
他对伯德的感情是复杂的,明明可以放任不管却始终舍不得,归根结底就是害怕一旦放手,他可能会永远见不到伯德,这种莫名的恐惧萦绕着他,致使他在面对伯德的时候做不到那么的绝情和干脆。所以当他得知伯德有危险,他即刻带上家里的保镖赶了过去。路上他很紧张,那么冷的天气下,他的手心竟然出汗了,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住,没有跟着贾尔斯行动。对付巴特利特奥兰多这个黑帮分子,他身边的贴身保镖就足够了,他如果为此现身会显得他太过容易拿捏,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至此,以后他的威严大减,威慑力将对这群家伙不管用了,就好比那个加里韦斯特。
伯德回到曾经住过的房间,然后枯坐在床铺上,一时间不懂该做点什么。他有想去见布兰温的欲望,可是找不到见面的理由,于是他退缩了。大胆一点去找公爵,他很可能被公爵拒绝,连主人的客厅都无法靠近。但他回来不是真的为了养伤的,他要争取做点什么才行。
布兰温也没有派佣人把伯德请过来,他依然在等伯德的道歉,只要道歉了,他可以帮伯德去说服父亲见上一面。要知道,贵族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何况还是公爵身份,绞尽脑汁都没有办法。
贾尔斯给泰晤士报背后的编辑乔治打去电话,叮嘱他看紧这几天的报道内容,关于格林公爵府的任何报道都禁止出现在报纸上,并让其联系其它报社,不要为博眼球随意编排新闻内容。
这也算是给今天的事情擦了屁股,他来到马修的房间,房门半掩着,他推开门进来,瞧着郁闷的伯德说:“向少爷认错吧,你那天确实伤了他了。他是不是在保护你和艾娃,你难道感受不到吗?我不明白的确犯错的你为什么不肯低头道歉,不管孤儿院的案子与公爵是否有关,你都不应该这么对待他。”
在那之后,清醒过来的伯德其实也很后悔,他怎么能对布兰温说出那样的话,可他后来又犹豫了,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伤害也造成了,那就趁此离开吧。
“逃避是没用的,也是最无能的选择。”
贾尔斯看出伯德心中的矛盾,一语中的。
“我只是,”伯德纠结地说,“觉得这个时候再接近布兰温,是在利用他。”
“你不必顾虑那么多。”贾尔斯了解了伯德的想法,稍稍松了口气,“少爷比你我都聪明,他的心思很难捉摸的,你认为的是在利用他,实则是他愿意为你做这件事,如果他不愿意,无论你怎样地卖弄小聪明,他都不可能上当。伯德,你太小看少爷了。”
“真的吗?”伯德还是有所介意,“你最近没和怀斯曼家族接触,你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把目的挂在了脸上,怂恿着我回来找布兰温。我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明知布兰温夹在当中为难,我还继续给他添麻烦。”
贾尔斯有点欣慰,原来这个臭小子不是不在乎屡屡为自己操心的少爷,“你以为贵族很好糊弄,他们在上层阶级见多了权力人性,眼界和经历远比你宽广,有些你自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好处和所谓难以偿还的恩情,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情。你与其纠结这个,倒不如考虑少爷想要什么,趁他还如此看重你,还渴望能从你身上得到精神的慰藉,你要做的是把握住它。”
他背着房门,轻轻把它关上,说些只能两个人听见的话,“你也许觉得我说的这些有轻视你的意思,但它就是现实。你在这个世界孤零零的,如今得到的一切除了你这具身体,其它都是少爷给予你的,甚至连你自己都不属于你自己,是少爷三番两次救了你的命。而你呢,即便你想为此弥补,你又能弥补什么或偿还什么,少爷已经站在几乎接近顶端的地位,他什么都不缺。然而,现在他因为你正在生气,他需要你的哄慰,这是除开你,别人做不到也满足不了的。这也是个好机会,你不是想见公爵吗?”
贾尔斯的一席话令伯德想起了在威斯敏斯特宫前,柯林斯霍兰德也说过相同的话。
“放下你那不值钱的道德感好吗?你不要去考虑是否是利用少爷,你只要考虑,少爷听见你低头认错会不会高兴就行。你不主动先满足他,他高昂的头颅又怎么会倾斜去聆听你的请求。人有的时候是需要伏低姿态的,这不是在侮辱或是折辱你,而是为了方便自己,你付出了也将得到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