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怎么了?”他问过伯德很多次,今天他又担心地询问,“如果感到不舒服或是其它的,你要及时告诉我,不要为难自己去忍耐。”
他要伸手触碰伯德的头发,想着整理一下的,伯德居然偏头躲开了,他像是受到了打击,失落地收回手,问伯德,“我们已经如此生疏了吗?”
伯德依旧沉默着,甚至不看他一眼。
他全当伯德受伤,心情郁闷不解,没再强求地向伯德要一个答案。
伯德耷拉着眉眼,每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肋骨骨折使他上身不能动弹,即便要稍微地移动也要十分小心,还要布兰温从旁帮助。幸运的是不算严重,这样保持一个月再看恢复情况,说不定能拆掉固定的胸带,离开医院。
这是他醒来后一直反复安慰自己的理由,而在这段日子里,他哪里也休想去。
艾德蒙来探望被布兰温安排看守病房的安保拦住,房中的俩人听说警探来了,都各怀心思。布兰温只应了声“嗯”,然后在伯德的目光中走出了病房的门。
伯德知道,布兰温拒绝了艾德蒙来见自己。
布兰温把艾德蒙带到医院没什么人往来的角落,“说吧,你找伯德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想问问伯德的伤势,还有最近怎么没有回去。”艾德蒙感受到这位格林少爷对自己的防备,态度上尽量显得坦诚,“我在报纸看到新闻了,他和怀斯曼的人待在一起,这太危险了,您如果珍视他,您就不应该同意他的做法。”
他是在告诉布兰温,他同样关心着伯德的安危。
“他之前为了从你身上得到有用的线索,不是也和你私下见面,还住在了一个屋檐下。我依稀记得,你当时也很危险,加里韦斯特正满城地找你。”布兰温内心有点不服气,认为一个外人凭什么这么责问他,他对伯德的情意,他比谁都清楚,“你有劝他回公爵府吗?那里可比你的凶案现场安全多了。”
艾德蒙看着布兰温,语气放轻地说:“您别生气,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但他为什么宁愿冒险也不愿继续留在公爵府,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其中原因。”
“是,我比你更清楚。”布兰温嘲弄一笑,“你劝受害者去寻找真相的时候没有考虑过你自身是否有保证他安全的能力吗?如果应该得到真相的人都死了,你找到它有什么用?”
“登报,公之于众。”
“不,没人会在乎,不对,在乎的还有你。案子破了,它就会为你的晋升锦上添花,除此之外,它只是陌生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久而久之就随时间消失在公众视野。”
艾德蒙没有反驳,这是事实。
“所以,”布兰温扶正了艾德蒙头顶的八角报童帽,“我不允许你再唆使伯德去冒险。他为什么没有回去找你,因为他差点就死在了金丝雀码头,死在了巴特利特奥兰多的枪下。如果不是迈克尔辛及时的电话通知,你今天也不会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然后像个蠢货来教我怎么处理伯德的事情。”
“艾德蒙,”他慢条斯理地问,“你追查真相的目的是什么?是为还受害者一个公道,还是为了你的名誉。”
“当然是还死者一个公道,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艾德蒙的毫不犹豫和掷地有声令布兰温愣了愣。
“我要只是为了仅仅的名誉,我不会犯傻到去得罪你们这些人,贵族与黑帮相互勾结,追查它一定是要命的,我又不是白痴,掂量不清里面的利害关系。”
布兰温认真地注视着艾德蒙的眼眸,忽地笑了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加里韦斯特在帮派里也算有点名气,况且他还和当地的赌马界一手关系匪浅,难道格林公爵在找寻孤儿院负责人的时候不做一下背景调查吗?”艾德蒙神色平静,他敢这么说已经算是确定公爵府和加里韦斯特有秘密联系了,且并不怕布兰温会因此以污蔑罪将他送上法庭。
因为他清楚勾结是事实,贵族要的是大事化了。
布兰温听着经过身旁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微笑着凝视艾德蒙,甚至不眨一下眼睛。
艾德蒙也在与那双笑眼的对峙中不敢松懈半分。
只听布兰温温和地说:“警探先生有证据了,欢迎随时来抓我。”
病房内的伯德在等着出门的布兰温回来,他还期盼着能与艾德蒙见一面。可惜,房门打开,进来的只有布兰温一人,他望着逐渐合起的门缝后走过艾德蒙的身影,他忍不住说话了,“你不让我见警探,你是在软禁我,这里是医院,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是违法的。”
布兰温像是怕打扰伯德休息,拉开看护椅的动作很轻,他无动于衷地坐下后,说:“是吗?你可没有告诉我,你要见警犬,我以为你不想见到他,所以我替你拒绝了他。”
“你……”伯德一动怒就影响到肋骨,感觉骨头在摩擦,他难受地皱着眉头。
布兰温看着伯德这副憔悴痛苦的神情,无奈地叹息一声,“如果你和我沟通了,又怎么会这样呢。”
第89章 HIddEnL0vE(六)
伯德此刻就像个失去反抗能力的残疾人,除了生闷气外,其它的事都做不了,他也狠不下心对布兰温说过分的话,只能撇开目光,平复情绪说:“开学了,今年你要毕业,还是快回学校吧。”
布兰温坐着椅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轮侧颊,他并未因为伯德对待自己的糟糕态度而恼怒和伤心,相反,疑惑中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会担心的,伯德。”
伯德总是在为布兰温的一言一语动容,他望向窗户外灰蒙的天空和飘落的雪,“你在担心什么?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布兰温故意答非所问。
伯德的心跳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他隐藏内心的诧异和不由自主的期待,手指在被子里暗暗地攥着一抹衣角,强作镇定地说:“事实是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现在有自主的能力,不需要你再过多的干涉我的生活。”
“为什么,你似乎很讨厌我?”布兰温始终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哪里还出现了问题,导致裂缝越来越难以修复,他想要问清楚,“我知道我爸爸在孤儿院失火案中有不可洗清的罪责,但我也在尽力地去弥补着,我不奢望从前的伯德会回来,可,也不该是这样的。”
病房里静谧半晌,伯德看雪看累了,才缓声地说:“我之前在公爵府时就明确地告诉过你,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匍匐在臭水沟里前行,浑身充斥着恶心的味道;而你坐在奢华的马车里,有人为你驾马,有人为你铺路,你的皮鞋底甚至比我的躯体还干净。我努力地尝试着融入你的世界,最后发现,贵贱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你自以为的改变,在他人眼里就是披了件从富人身上偷来的衣服,不管你再怎么去包装自己,他们依然轻视你。”
布兰温微微蹙眉,他想不通,“是什么使你有这样的想法?你是我领回家的孩子,你不脏,你在我眼里是无与伦比的。”
“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伯德没有胆量再继续听下去,他转眸冷漠地看着布兰温,“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不能,”布兰温也果断地拒绝,“我在保护你,没有我的保护,你可能无法完成的复仇甚至赔上一条性命,屡次经历的危险难道还不足够令你汲取教训吗?”
“布兰温。”伯德攥着衣料的五指使劲,“我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即使我复仇失败,死在了禽兽的手中,也是我的命运,你不要再自以为是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了。”
一番话如同冰冷的手指,一把掐住了布兰温的心脏,又疼又喘不上气,他没有再像曾经,激动地与伯德争吵,他只是默默地觑着伯德,寒冷似乎通过胸腔传遍了四肢百骸,他掩饰着自己不争气的心慌和难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