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识忧哑然,好一会才愠怒着说:“你这孩子,开什么玩笑呢!”
她悻悻转身,在围裙上擦着手,“太晚了,太晚了,离了十年都没离掉,我认了,我早认了……”
苍白的面颊哆嗦着,吴识忧极力抵抗着心中的渴望。曾几何时,她多少次徘徊在县里超市外那招收营业员的广告前,她心里做着一个不敢告诉任何人的美梦,那就是她的生活也许可以重新开始。
她已经给了夏家两个孩子,那么那个男人,他所谓的丈夫,对她还有什么需求呢?
可后来事实证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需求是无止境的,有时候甚至是为了那么一点几乎快要不存在了的自尊心也要把女人紧紧绑在身边,尤其在那个男人极度失败的时候,他不允许任何够得着的东西离开自己了。
哪怕他消耗的是另外一个人的一生。
“不能认!”赵俞琛掷地有声地说:“永远不要认!您要掌控自己的人生,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吴识忧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俞琛,甚至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半扇大门被踢开,夏父浑身酒气、一副吊儿郎当地模样走了进来。
在见到屋内众人——特别是赵俞琛的那一瞬间,他嘴里的瓜子壳都忘了吐,瞪着双牛眼,颇有种见到了仇人的架势。
他几乎是瞬间就抄了把扫把在手,对着赵俞琛就劈头盖脸地挥去!
第86章 窝里横
夏迩冲到赵俞琛面前, 白色大衣上瞬间一个扫帚印。
他一声尖叫,就连赵俞琛的呼吸都是一滞。
谁都知道夏迩有多宝贝这件衣服,这是他唯一一件大衣。走在路上怕脏了, 坐在车上怕皱了, 现在胸口上黑漆漆的一个扫帚印,他简直快哭了。
“我跟你拼了!”夏迩就要冲上前去跟夏父拼命, 却被赵俞琛大手一揽, 捞回了怀里。
赵俞琛心疼地拍了拍夏迩的胸口, 问:“疼不疼?”
他根本不在意夏父,只是一个眼神, 夏父就哆嗦地往后退了一步。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他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根本不是赵俞琛的对手。
他扔掉了扫把, 对夏迩和吴识忧骂骂咧咧起来。
“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他是个杀人犯啊!他是个杀人犯!”夏父指着赵俞琛歇斯底里地喊, 吴识忧吓到了, 就连换上新衣服的夏杉站在门口, 恐惧地盯着赵俞琛, 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闭嘴!”夏迩朝夏父啐了一口,赵俞琛抱住了他,平静地看向夏父。
“没错,您不必再强调了, 声音喊得再大,也不过是在说一件事实而已。我是杀过人,坐过牢,这都是事实。”
“听见没!听见没!杉杉,快回屋里去,这里有个杀人犯,一会他对你动手!还有你, 傻站着干什么,夏迩这小子脑子坏了,你脑子也被车撞坏了?!”一边说夏父就对吴识忧上手了,赵俞琛松开夏迩,一把抓住夏父的手腕。
“你干什么?”夏迩气急败坏地喊。
“你还想动手?!”
“我打我自己的老婆,关、关你什么事!”
“你打的是我男朋友的母亲,当然关我的事。”
“他妈的,跟男人混在一起,我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面对蛮不讲理的夏父,赵俞琛也是费解,他一手反拧着夏父,疑惑地问:“你到底在激动什么?”
“你,你,你,你们把一个杀人犯带进家里……”分明“敌人”是赵俞琛,夏父却依旧只敢窝里横。
赵俞琛觉得好笑,他说:“你比我这个杀人犯好不了多少。”
“你放开我!”夏父挣扎着喊。
“你消停点,我自然会放了你。”
“这是在我家!我家我做主!”
赵俞琛笑了,说:“当然,你做主。”
他松开夏父,夏父迅速跳开,搓着发疼的手腕子,警觉地看着赵俞琛。
赵俞琛望向吴识忧和夏杉,说:“叔叔说得没错,我以前杀过人,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太冲动,过失杀人,进去了几年,出来后就在工地上工作,后来认识了夏迩。”
目光挪向夏迩,他说:“不是迩迩,我现在没这么乐观,更不可能这么自信能来到你们的面前。”
夏迩握住赵俞琛的手,哀求道:“不要再提那些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没事,迩迩,哥并不觉得伤心,也不觉得难以面对。阿姨,您看,我这样的人,都还可以重新站起来,您也可以的。”
“你什么意思?!”夏父听出了这话里有话。
“叔叔,我没什么意思,我过来是想跟你们说,现在我跟迩迩有个出国的机会,说我为他也好,还是私心也罢,我想要他和我一起去,他会重新读书,去读他喜欢的音乐,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姨和杉杉……”
“出国,哼,就你俩,能出国?!别做白日梦了!”夏父气得脸上横肉直颤,他当然知道夏迩一出国他就失去了一棵摇钱树,他刚刚生气也是因为看到夏迩这小子居然没跟那个张总,还跟这姓赵的小子搞在一起,难怪最近张总不回他消息了!
他恨恨地啐了一口,骂出了最恶毒的话,“一个杀人犯,一个卖屁股的,还想着过好日子?!你们就是这个社会的渣滓!渣滓!”
赵俞琛彻底冷下神色,威胁般地说:“一个父亲,不应该这样辱骂儿子。”
“我难道说错了么?!”
深吸一口气,赵俞琛决定不理会夏父的胡搅蛮缠,这个人浑身酒气,跟他说再多也是白搭。他笃定地看向吴识忧,说:“阿姨,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再问一遍,您想不想?”
吴识忧看了一眼丈夫——她半辈子的顽疾,女儿隐隐的啜泣声传入她的耳畔,受辱的儿子低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又想起了县城里的那张招收营业员的广告,以及那些幻想着可以有一份自己的工作、自由生活的时光。
“想啊……怎么不想…… 可是…… ”她无助脸,无助地哭了。
“没什么可是的,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赵俞琛点头,上前去抱住了吴识忧,轻拍着吴识忧的肩,他温柔地薯片:“您是迩迩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亲,杉杉是迩迩的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会照顾好你们,你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赵俞琛,没什么大能力,但足以护住你们。”
夏父哑然地看着这一幕,扯着嗓子喊:“老婆子,你想什么啊?!”
吴识忧抬头看了一眼赵俞琛,她颤抖着嘴唇,失声痛哭。可夏父不依不挠,着急忙慌地上前来扒拉她,“你想什么啊?啊,我在问你,你想什么啊?!”
吴识忧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夏父的手,怒目道:“我想跟你离婚!我想了一千次一万次,我想跟你离婚!”
夏父呆愣地后退一步,扫视了一眼众人,几乎恶毒地笑出声来。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我就不离,死了也不离!”说着他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像条狗一样跑出了门。
望着他的背影,赵俞琛很难想象,这三母子是怎么在这个男人的阴影下生活的。他更加坚定了决心。
“小赵,就在、就在家里吃饭吧,我去后院摘一棵白菜。”吴识忧擦了擦眼泪,又对夏迩说:“衣服脱了我给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