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处在绝对的劣势,他最近越发有所感悟。从建设单位到总承包单位,再到专业分包单位、劳务分包单位再到包工头,最后才到农民工,一个工程项目层层外包下来,农民工就是剥削链的最底层。
算了,再等一个月看看。赵俞琛在手里转着手机,他的想法是先去找包工头协商,协商不成再走法律程序。
赵俞琛揉了揉太阳穴。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夏迩一身酒气地跌撞进来。
赵俞琛在电脑椅中回身,连忙站起来伸出手。夏迩就这样撞进了他的怀里。
那颗血红的耳坠划过两道优美的弧线,在通红的脸庞边摇晃着血光。黑色薄纱的透视衬衣下,若非一件背心遮挡,夏迩犹如赤裸无疑。赵俞琛抓住他的胳膊,五指好似陷进他的肉里。
“夏迩。”夏迩腿都站不稳了,在赵俞琛怀里直往下坠。
“怎么喝这么多酒?”赵俞琛脸上掠过一丝蕴色,夏迩才刚成年就喝成这样,这还是安全回来了,要是回不来,他穿成这个样子,多危险。
“哥,对,对不起……打扰你了……”夏迩两只胳膊扑腾着,想从赵俞琛怀里挣扎出来。
“你先别动!”赵俞琛喝了一声,夏迩愣了,迷离的双眼睁大了一瞬。
“先喝点茶。”赵俞琛把夏迩放到床上,就去烧热水,夏迩在床上还在想自己一身的酒气,脏得很,于是一个翻身,从床上硬硬地摔到了地铺上。
轰的一声把赵俞琛吓了一跳。
“摔疼了没?”他连忙去探看夏迩。
夏迩在地铺上缩成一团,防御般地把自己紧紧抱住:“不疼……”
赵俞琛给他泡了一杯茶包,递过去放在床头柜上,夏迩并不动,水汽在夜色中上扬,氤氲着一片沉默。
望着地上的夏迩,赵俞琛内心复杂。
“对不起。”夏迩细弱蚊蝇的声音在夜晚的寂静中分明。
“对不起什么?”
“打扰到你了。”
“没有。”
“我……很抱歉……”
“没有打扰到我。”赵俞琛蹲下身,把夏迩扶起来:“每天都做这么多好吃的,算什么打扰。”
他把茶送到夏迩的唇边,夏迩的口红花了,眼影也在眼角拖了长长的一道闪亮的印记,融化的睫毛膏垂在卧蚕上,他似乎哭过。
赵俞琛的心颤了颤。
“怎么喝这么多酒呢?”夏迩呷着热茶,赵俞琛便去看他的脖颈,也不知道是之前的红痕还是新添上去的,那些红,让赵俞琛有抹去的冲动。
“没办法,客人敬酒了,要喝。”夏迩醉醺醺的,眼神飘忽,意识却还算清晰。
“你不是驻唱的吗?唱歌还喝酒?”
“我,我也不是每晚都有机会登台的……”一提到工作,夏迩又不愿意说话了,他把手摁在赵俞琛胸口推了推,“你别照顾我。”
“为什么?”夏迩的指尖都是烫的,软在赵俞琛的臂弯中,像融化的蜡。
“我不想要你照顾我。”
“算不上什么照顾。”
“明明照顾我了太多次,我来这边不是想要受你照顾的。”
“我知道,你是想要合租。”
“对呀,合租,所以你不要照顾我。”
“我帮扶一下室友怎么了。”赵俞琛忍俊不禁,没忍住捏住夏迩的下巴摇了摇,“你还挺傲娇。”
夏迩抬头,迎上赵俞琛温柔的目光,嗓音颤了两下,喉结滚动出一句话来:“我就是怕你烦了,又赶我走。”
“不会了。”赵俞琛斩钉截铁地回答,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听见自己说:“不会了,不会赶你走的。”
就像誓言、又像承诺,赵俞琛在建筑楼顶眺望夕阳时,他拒绝着过去,也并不期待将来,他只要一个现在,而他的现在,里面有一个有些违和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存在——夏迩。可这是他的现在。
他接受这样的现在。
于是他伸出手,去解夏迩衬衫的扣子。
“做什么?”夏迩并没有拒绝,却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去洗个澡。”
夏迩脸红了,垂下了头,任由赵俞琛帮他把衬衫褪下。他知道赵俞琛和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解开他的衣扣,怀揣着分明的占有意图,而赵俞琛,只是希望他洗个澡,洗去一身的酒气,干干净净地入睡。
他该开心呢,还是该伤心呢?
赵俞琛的手指粗粝而宽厚,是泥砖砌成的墙,带来安全感。
他扶着他站了起来。
夏迩一步一步朝前走向卫生间,背后是一片令人安心的滚烫。在这一刻卑劣的念头如狂风般在他心中四起,他多希望赵俞琛能和那些人一样,将他衣服脱去,将他摁在床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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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迩迩,以后会摁的,不用着急~
第9章 上来睡
风平浪静的湖水中起了微澜,一圈一圈地荡漾出去,抚摸岸边的鹅卵石,飞溅到摇晃的青青草叶上。
把夏迩送进卫生间后,在赵俞琛心里徘徊的是这样的感觉。他说不清,也并不想分析。他只想告诉夏迩,他并不觉得照顾他是麻烦,他好像……如果要形容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从他下意识地告诉工友,家里有个病人开始。
他似乎开始牵挂了,就像今晚他其实很累,却始终不愿意睡,他想等夏迩回来,和他说一说话,问一问今天的虾好不好吃。
然后夏迩回来了,径直冲进了他的怀里,又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和准备的时间。
抬起手,赵俞琛凝视自己的手掌心。那里还残余着夏迩身上的一缕温度,还有一抹酒气与香水纠缠的香,他放在鼻下,轻轻闻了一闻。
不过一会儿,他又被自己这个动作给逗笑了,他无奈地摆了摆手,在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中躺到了床上。
夏迩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了,赵俞琛当然不知道这幅场景其实他要看上个一辈子,这时候,他的目光就像两把刷子,从夏迩的脸颊刷到细细的脚踝。那是一把温柔的、沾着清漆的刷子,刷过打磨后的实木一样,夏迩在他眼中焕然一新。
赵俞琛一个侧身,学着夏迩刚刚的模样摔到了地板上。
“哥!”夏迩冲过来,“疼吗?”
“你都不疼,我为什么疼?”赵俞琛心满意足地躺在地铺上,不知为何,白日悒郁的心情一扫而光,他双手叠在脑后,温存地叹息一声。
开了一盏夜灯的屋内,漂浮着沐浴露的百合花香。
“哥……”夏迩坐在床上拨弄头发。
“嗯?”
“虾很好吃,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虾。”
“以后再买。”
“哥,我给你支付宝转了500块钱,你收到了吗?”
“五百?”赵俞琛探身坐起,拿了手机看,支付宝上的确有五百的进账。
“你转钱给我做什么?”赵俞琛面有不悦。
“房租,还有水电费什么的,再加上咱俩一起吃饭啊,有时候你也会买菜……我知道这些可能不够,等我工作稳定下来了,可以天天上台了,我就再转你多一些。”夏迩自顾自地掰起指头来了,他的手指很好看,博物馆的玉葱似的。
赵俞琛把手机往旁边一放,“好。”
余光中夏迩的身影明显沉了一瞬,他松了口气。
对于拥有着自尊心的人来说,安全感往往建立在付出之上,只有明确自己不是搭便车的那一位,才能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现状。赵俞琛收了钱,夏迩心里吊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趴到床上,用手指扯了扯赵俞琛的睡衣。
赵俞琛正闭目养神听音乐,半睁开一只眼。
“哥,你上床来睡好不好。”
“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真的是……”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夏迩的脸,软乎乎的,他又挪移指尖,撩拨了一下夏迩耳垂上摇摇晃晃的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