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舒,你别说话了。”
徐行生气了。但并不是对着叶风舒生气。
命运对他实在刻薄。
每给他点什么,就要变着花儿的又从他身上夺走点什么。他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但总不能就这样儿戏和可笑地失去叶风舒。
不会的,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下面就是公路,抓紧点,到路上总能拦到车。”
第66章 早该如此
“还要说几遍,你这真不像蛇伤。”急诊的值班医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蛇咬的伤口会有两个明显的括号。你这个又不是。况且刚才你朋友也认了下蛇,你们遇到的那种是无毒蛇。”
她试图向叶风舒也展示下手机里的蛇的图片,叶风舒立即战术后仰,离得远远的。
“但我真疼死了啊,你看我脚脖子都肿粗了一圈,紫红紫红的。”
“虫咬也会很毒的,痛和肿都是正常的。况且你一直拿绳子勒着,血液不流通,能不红吗?”
“那为什么我会喘不过气手脚发麻?我连脸都麻了。”
“刚才能检查的都检查了。没什么问题。你说的这些症状太紧张了也会出现,你现在还有吗?”
好像还真不麻了。
叶风舒还是不能置信:“医生,要不还是给我打一针血清吧?钱不是问题。”
“血清能乱打吗?那不是预防性的。”医生觉得这个病人实在烦人:“怎么?你就这么想真被咬一口?”
徐行好像轻笑了一声。
叶风舒凶狠地猛然回头,正好看见他把脸别过去。
“你今晚就留在急诊观察吧,明天早上要没什么问题就能回家了。”
医生总结陈词,那意思是要哄他走了。
医院在景区边缘,是某个大院的的新分院,病人不多,设施挺新。
叶风舒在发低烧,护士过来替他挂了袋水。
现在叶风舒的腿上包着虫药,味道刺鼻,肿得像个马蹄。
他坐在输液的躺椅上,受伤的那条腿垂在床边,沉甸甸的。
徐行在低声打电话:“……珏姐,那麻烦你了,转账你赶紧收了吧。……那怎么行?一定要的,已经很麻烦你了……好,那件事儿等我回上海了再聊。”
他走了过来。
“珏姐等会儿找个代驾帮我们把车开过来。刚才我和闲哥也说好了,他已经去联系医院了。明天回上海了,一下飞机先就再去看看。”
叶风舒没听进去。
他人虽然还活着,但看眼神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他死气沉沉道:“徐行,你知道我这人最要面子了,今天我以为是被蛇咬了这事儿要让第二个人知道了,那我们可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徐行强忍住笑。
他把充电宝和手机一起放在叶风舒床头。
叶风舒恨得牙痒:“不是,你小时候不是也给蛇咬过吗?为什么不提醒我不是蛇咬的?你耍我是吧?”
“我没被蛇咬过。”徐行老实回答:“叶哥,那会儿我只能这么说。”
叶风舒更恨了。
他踢掉鞋,翻身上床,躺得直挺挺,死不瞑目地瞪着天花板。
徐行没再说什么,他出去了会儿,回来时替他拿了张薄毯。
叶风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空已是乌黑色,下着场只能听见的大雨。
疼痛感从脚踝传来。时重,时轻,像有个带刺的钟摆在皮肉上摆荡。
他茫然望着天花板上镶嵌的雪亮的灯。
这是哪儿?
家里精心设计过的灯光不会如此刺眼。民宿的吸顶灯里进了飞虫,有丑陋的黑斑。
叶风舒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他慌忙向身边看去。
徐行没在。
徐行好像就从没来过。床头只剩下一个充电宝,但连着的是叶风舒自己的手机。
输液室大如空旷的海岸,躺椅像搁浅而死的海豚,一模一样地复制黏贴着,消失在墙根的地平线下。
输液室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让人窒息的孤独感扑面而来。
徐行去哪儿了?
他今天太疲倦了,睡着得太快,没留神徐行在什么地方过夜。
但其他躺椅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附近也没有多余的毯子。
他在另外的房间?
还是已经离开了?
他一个人回上海了。
徐行发现自己死不了,一切都是个笑话,不想再面对那句“在一起”了。
叶风舒翻身坐起,光脚踩在地上。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起来,但躺着就像快要溺水。
愤怒和屈辱也在一轻一重地交替出现。似窗外急雨,织成密不透风的一片。
体温似乎比输液前还要高,他从胸口到后脑都烧得发烫,烧得发白,烧得要滴下血。
坐着也不管用了,窒息的潮水涨得太快,又快要漫过他的口鼻。
于是他站了起来,重重踩在地上。伤处痛得他一歪,但问题不大,他还能走。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但当务之急是要马上逃出这个房间。
他回身抓过手机。
这个简单的动作现在有点难度,他忽然膝盖一软,两条腿一起跪了下去。
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徐行吃了一惊。不知叶风舒何故行此大礼。
但他的膝盖在实心的地板砖上硬生生撞出来了一声响动。
徐行心脏骤缩,他跑了过去,在叶风舒身边蹲下,伸手去揉他的膝盖。
“你想去厕所吗?怎么不等我回来。”
叶风舒两眼发红,愤怒地喘息着:“槽!!!你忒么去哪儿了?!”
徐行道:“……你还是有点发烧,我去护士站要了个退烧贴,你……”
退烧贴现在就他手里。
叶风舒一把夺过,恶狠狠捏成一团。
他十分想把这东西摔在徐行脸上。但退烧贴太轻,他竭尽全力,也只是落在了地板上。
他为什么这么难过?
徐行茫然地想。
我为什么会让他这么难过?
他的心脏越缩越紧,缩成了颗坚硬又苦涩的核桃。
徐行伸出双手,环过叶风舒的后背。
叶风舒后背的肌肉绷直了,他猛往后一挫,但徐行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犹豫了那么久,预想了那么多,在脑海里反复推演,但谁能想到最后他跪倒在陌生又冰凉的地板砖上。
过去几年来,徐行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
所以他格外想要安全,想要可控,想要秩序。
但现在他只想要叶风舒。
徐行把叶风舒拉近自己,听他的心跳在自己胸前响,呼吸在自己的耳畔吹。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叶风舒灼热的颈窝里。
“叶哥,我喜欢你。”
“……槽。”叶风舒愤怒的声音里带上了点哭腔:“徐行,十个月了,你忒么晾了我十个月!”
“这次我追你,你也晾我十个月吧。”
徐行抬起脸。
他们好像还从来没这么近地看过对方。
终于是徐行动了,他垫高身体,亲了亲叶风舒发烫的额头,然后是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脸颊和鼻尖。
最后是他的唇峰。
他像个胜利者初次巡视自己的领地,每一步都欣喜而珍重。
然后他的舌尖试探地碰了碰叶风舒的唇隙。
叶风舒迎向徐行,他演过不少吻戏,但现在慌得忘记了张开嘴。
徐行又向后拉开点距离,像是想再看看他的样子。
淦?这就结束了?
叶风舒忿忿地按住徐行的脖子,把他揪回来,粗暴地又再吻了回去。
这十个月他得连本带利讨回来。他要让徐行下不床。
他搂着徐行的后背,徐行的双臂也像钢钳一样箍住了他的腰。
这个吻持续了太久,叶风舒觉得自己的体温又再上升了几度,烧得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