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舒从窗边走回来:“徐行,你啥时候搬家啊?回来一趟也太麻烦了吧?”
徐行把叶风舒丢在门口地板上的挎包捡起来,惊诧地发现沉甸甸的。
他把包放在沙发上:“小满姐在帮我看房子了。”
叶风舒忍了忍,生生把“你住我那儿吧”和“我给你套房子住”都咽了回去。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挺硬,也不是真皮的。
徐行也在他身边坐下,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他环顾着四下,还好房间一向整洁,客厅里除了自行车和运动器械,还有几盆绿植。只是他没料到叶风舒今天会来,这段时间又太忙,自行车和绿植上都落了层薄灰。
此前没有工作,也更不会有客人的大半年里,徐行反倒把自行车的辐条和绿植的叶片都擦得一层不染。
他不由笑叹:“月底前应该就能搬了,今天就当搬家前的纪念吧。”
“啥意思,反向暖房是吧?”叶风舒从徐行身上探过身,把那个沉得像放了几块板砖的挎包拽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大小和装订虽然不一,但看起来都挺像书的。
叶风舒把那些册子一本本拍在沙发上。
他得意洋洋:“怎么样?都是给我递的本子。太拉的我就没带了,怪沉的。徐老师帮我挑一个呗?”
有个笑话,说新婚夫妇大婚之夜送了宾客,终于能钻进被窝,干那件朝思暮想的事情了——也就是说,数红包。
徐行忍不住发噱,谁能想得到,叶风舒会到他家拉上窗帘数剧本。
他把那叠剧本都抱到膝盖上。叶风舒凑了过来,手搭在他身后的靠背上,俩人一起看。
叶风舒把最上面的三个本子都薅到地上,他炫耀:“这几个就是给你看看,没打算接。我反正是不想拍古偶了,而且要搭一线花,到时候撕番也麻烦。”
第四本倒是配留在沙发上:“这个还行,男频爆文大男主。余闲让我优先考虑这个,平台明年的亲儿子。估计马乾姿也会让我接这个。”但他还没想好,是老实接了这个剧去向马乾姿示好,还是另挑一个证明自己的眼光。
徐行翻开第四本,叶风舒有点兴奋:“怎么样徐行?想不到吧?现在已经有这种剧找我了。”这是《失声》的剧版,男主在原著里是中年人,必然落不到叶风舒头上,但他的角色也不是白鹭汀那样的添头,是戏份颇吃重的男二。
再剩下的两本又是古装,大IP武侠。
徐行连被他薅下去的那三本也捡起来看了。
他想了一会儿,回道:“选《失声》吧,叶哥,你觉得呢?”
叶风舒试图在不太舒服的沙发上坐得舒服点。
他换了几个姿势,发现还是把一条腿跨在徐行腿上最惬意:“我就知道你会挑这个。正剧是吧?上星剧,大作家大导演大前辈,一看就是冲奖去的,逼格也高,粉丝那里也好看……”
徐行道:“不是因为这些。”
他转向叶风舒,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叶哥,在张家界的时候,你给廖导说你特别想演警察,失声的男二不就是警察吗?”
叶风舒愣了愣神。
“啊?因为喜欢?”
他接戏前的算盘总打得震天响。外置大脑们总想替他想个最优解,但还是头一回,有人的理由是叶风舒自己喜欢。
徐行道:“不然呢?”他把手按在了叶风舒的腿上,“叶哥,你也喜欢演戏。就演能让你开心的吧。”
这话挺难接。
无论答喜欢或者不喜欢,都让人不好意思。况且现在徐行的手指碰着他的大腿内侧,实在干扰他思考。
叶风舒悻悻道:“你又知道了。”
徐行笑道:“我当然知道啊。”他难得促狭:“叶哥,你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都还在想着粉丝呢。”
感动一扫而空,叶风舒登时恼羞成怒。
他翻身而起,跨在徐行身上,揪住他衣领上下摇:“淦!敢不听话了是吧徐行,你就是这么追我的!叫你别提那天的事情了!”
徐行膝盖上的剧本落了一地。他伸开双手以示投降,但叶风舒不管不顾,还在死命摇他:“你赶紧给我忘了!”
徐行只得合拢双臂,搂住叶风舒的腰,从源头制止振动:“都要忘了吗?能不能让我记住一点啊?”
叶风舒恨道:“你要记住啥?!什么都不准记住!”
徐行的眉眼又再弯起。
这轮弯月过去挂在天上,现在掬在杯里。
而酒杯就在掌心。
谁能忍住不去尝一尝?
叶风舒一恍神,徐行终于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他支起上身,在叶风舒的嘴唇上碰了碰,然后又躺回了沙发靠背上。
“我能记住这个吗?”他委屈巴巴地问。
……你要敢忘了,我弄死你。
叶风舒俯下身,恶狠狠咬住了徐行的嘴唇。
小邱敲了敲房门,又过了好一会儿,叶风舒才来开门。
还好不算特别衣冠不整。小邱松了口气。
叶风舒只把门开了一条缝,从他手里接过袋子,警惕地朝楼道望了望:“来的时候没人吧?”
小邱摇头。
叶风舒道:“噢,那辛苦你了。明天记得早点来接我,给我带身衣服过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上了。
小邱对着门板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命中迟早有嫂子一劫,除了住得太偏,徐老师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是委屈他以身饲虎了。
叶风舒把口袋拎到茶几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除了外卖,还有一瓶香槟。
趁他去开门的功夫,徐行打开了电视,留在《剑赴长桥》的界面上。
“今天是大结局了,看看吧。”
叶风舒撇嘴道:“你审片的时候还没看够吗?”
徐行笑道:“这可不一样。”
徐行在家从不喝酒,他找了个醒花筒当冰筒,泡着叶风舒那瓶昂贵的香槟。高脚杯自然也欠奉,徐行拿来了两个马克杯。
这和叶风舒预想中的在游艇上吹江风看夜景不大一样。
但徐行已经张开了双臂。叶风舒跟被灯光吸引的蛾子一样,不由自主走过去,瘫在他肩膀上。
《剑赴长桥》终于播到了大结局。
主角抱着必死之志去淦大BOSS,但却侥幸捡回来一条命。
他受过许多伤害,也伤害过许多其他人,死了就能平了烂账。但既然死不了,就还得来吃活着的苦。
好在跋涉过了150万字和38集电视剧的长路,越清臣不需再用流血的指甲、松脱的牙齿去解这人生的死结了。
他师兄那里有一把快刀。
剧里师门重振,张灯结彩。越清臣还和少年时代一样,远远在山门外的歪脖子树上看着不属于他的热闹。
温题竹也像少年时一样出来寻他。
但他这次没有把他往宴席上拉。
温题竹拽着他下山:“我好容易溜出来了。快走快走,再不走就又要走不了了。”
越清臣道:“师兄……”
温题竹笑问:“干嘛?我都舍得,你难道还舍不得了?”
他唤出飞剑:“今天天黑前,我一定要在春酿江畔喝上酒。师弟,比比谁先到?”
镜头拉远,主题曲入。
长空如洗,风吹流云,草原莽莽,群马奔腾。
全剧终三个字缓缓浮现。
徐行和叶风舒静静看着滚动的演职人员表,谁都没动手去按暂停。
这段大结局还是最开始在内蒙拍的。彼时叶风舒觉得自己的表演无可挑剔,但以现在的眼光看来,还能够更好。
他俩对这部剧早烂熟于心,但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确有点别样的感受。
叶风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挠了挠头:“哎,徐行?书里最后是写的什么来着?我记着好像不是这样。”
原著里金庸式的大和解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