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笑,他俩都没谈过恋爱,哪儿懂什么插花养花,祝宇在手机上查了会儿,才吭吭哧哧地斜着剪根,剪完一抬头,赵叙白递给他个梨。
“冬果梨,”赵叙白说,“我带回来的,尝尝。”
祝宇没接:“先放那呗。”
赵叙白笑了下:“特意给你带的,就一个,田逸飞我都没舍得给,塞我衣服兜里,生怕他看见。”
百合都插好了,没花瓶,找了个玻璃罐放的,也挺好看,祝宇抽了张纸巾擦手:“幸好老田没上来,不然非跟你没完……就一个?”
“嗯,”赵叙白点头,“走得急,没来得及多买。”
祝宇站起来了:“咱俩分着吃。”
赵叙白说:“不行。”
他也跟着站起来,注视着祝宇,态度还挺认真:“梨不能分着吃。”
祝宇笑了,把花放到客厅茶几上:“还挺迷信。”
总之,这梨最终还是祝宇一个人吃了,的确挺甜。
收拾完花,俩人就分头去睡了,赵叙白累坏了,什么接风洗尘的得往后面稍稍,祝宇躺床上,手机拿起来一看,先是小蒋发来的语音,让他回来的时候帮忙捎包烟,祝宇说今晚不回去了,自个儿买去。那边立马炸锅,说哥你今晚开荤啦,哥你注意安全啊。
有时候祝宇真想晃晃这人的脑子,把那一堆黄色废料晃出来。
除了这个,田逸飞也给他发了消息,点进去一看,三条,全特么的又给撤回了,祝宇无语地把手机关了,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旁边嗡了一声。
拿起来一看,还是田逸飞发的,极其欠揍:“你不好奇我撤回的什么吗?”
祝宇回了个打呵欠的表情包,兴致缺缺。
他是真的不好奇。
换了地方睡,倒是也不陌生,祝宇在被子里拱了会儿,还是悄咪咪地坐起来,他靠着床头,眼睛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夜里的风好轻,偶尔吹动窗帘,投下些摇晃的影子,祝宇能保持这个状态很久,如果没人打扰的话,可能一整晚就这样过去,偶尔手指无意识地搓一下,就是仅有的动静。
果然是冬天了,空气都寂寂的。
屋里亮起点光线时,祝宇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附近买早餐,想着不管赵叙白什么时候醒,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今天是周末,城市里睡眼惺忪的,就早餐铺子那有点烟火气,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等油条,说话都冒着白烟。
他去的时间不长,本来就离得近,没耽误,开门的动作也挺轻,刚一进去,鞋还没换呢,愣着了。
赵叙白站在卧室门口,光着上半身,就腰上系了条浴巾。
其实这个场景不算尴尬,俩大男人,认识十几年了,还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俩月,但祝宇是真有点蒙,可能是看惯了一丝不苟,衬衫笔挺,领口永远扣得严严实实的赵叙白,这会就觉得别扭。
尤其没想到,赵叙白身材还挺好,他平时穿得板正,衬衫西裤白大褂,就显得身量修长,眼下单单围着浴巾,把身材看得更分明了,肩是肩,腿是腿的,肌肉的轮廓不夸张,线条漂亮,透着常年健身的利落劲儿。
“我准备洗澡呢,”还是赵叙白先开口,挺自然的,“听见手机响了,过来看一眼。”
祝宇“哦”了一声,低头换鞋:“是,你们这行离不了手机,得时刻注意着。”
赵叙白笑笑:“我估计你去买早餐了,想着赶紧洗完澡,一块吃……你等我一会。”
他说完却没走,祝宇已经把饭放进厨房了,出来后问:“对了,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赵叙白点头,“那我去洗澡了。”
祝宇答应着:“嗯,你去吧。”
但说完,赵叙白还是没动,那么微妙的两三秒钟功夫,他才转身,朝着卧室走去:“行了,别回味了。”
这话太突然了,祝宇眼睛瞪圆,是真的震惊了:“靠……你说什么呢?”
“也别靠了,”赵叙白回头,轻轻扬着嘴角,“屋里就咱俩,你靠来靠去的,不合适。”
第12章
论耍嘴皮子,祝宇还真不能让赵叙白占便宜了,他反应过来后,立刻扬起下巴:“怎么不合适了?你说说看,哪儿不合适了?”
“什么叫就咱俩,怎么着,再来一个就合适了?”
他在那边嚷嚷一通,赵叙白笑着听,没接话,听完了就要走,祝宇还在后面追:“我发现你最近换风格了啊。”
赵叙白站住了:“怎么?”
祝宇故意道:“有点骚。”
赵旭白点了点头,平静地开口:“喜欢吗?”
祝宇顿了两秒,很直接地问:“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
赵叙白思考了下:“不算。”
这回答有点意思,怎么理解都行,反正都不是直接否认,祝宇明白了,说了声:“挺好。”
虽然他从小没怎么感觉过亲情的温暖,但祝宇挺向往家庭的,他骨子里是个传统的人,看见身边朋友有好事,心里高兴。
“你加油,”他笑着,“赶紧洗澡去吧,别冻着。”
等赵叙白出来的时候,祝宇坐在沙发上,捧着脸,盯着那束百合看了会儿,昨晚查过,说百合开的时候得摘掉雄蕊,不然容易散落花粉,脏。
这会儿花瓣全开完了,淡黄,中间是细长的茎,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没多久,赵叙白也洗完澡,换好衣服了,刚出差回来,今天不上班,在家里赵叙白穿的是睡衣,浅色的,走近了,能闻见点很淡的沐浴露香气。
“想什么呢。”他挨着坐下,头发还有点湿。
祝宇还用手撑着脸:“想你跟这花像,一个样。”
之前上学那会,赵叙白挺招小姑娘喜欢的,但这人心思都在学习上,没见他跟谁谈过恋爱,后来继续深造,他跟祝宇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有次同学聚会听人提起赵叙白,说院里不少领导都惦记着他,早早地张罗介绍对象,肯定有女朋友了。
祝宇在席上坐着,点点头心想,应该的。
不过后来跟赵叙白聊起来,对方却否认,说没有,态度很严肃。
早饭热好了,赵叙白从厨房拿出来,摆桌子上:“那你觉得,你和什么花像?”
“我哪儿像花啊,”祝宇笑着,“像草还差不多。”
赵叙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吹了吹勺子,喝了一口,他俩吃饭的时候不太说话,倒不是讲究食不言,就是太熟了,没必要再维持社交,想聊就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不想聊也没关系,反正不尴尬。
气氛很安静,平和。
吃完了,赵叙白收拾好东西,拎着垃圾袋往外走,祝宇叫他:“放门口,我等会走的时候扔。”
赵叙白回头,很慢地眨了眨眼:“你还走啊?”
祝宇说:“昂。”
说完,祝宇本来以为赵叙白会再问一句,在那边住得怎么样,习惯吗这一类的话,但对方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好。”
祝宇没待太久,又坐了一小会,离开时赵叙白也没送,就跟他说路上慢点,祝宇摆摆手说放心吧。
他昨晚基本没怎么睡,进电梯后困劲儿上来了,结果回去一见小蒋,对方挤眉弄眼:“哥们你战斗一宿?”
祝宇懒得搭理他,直接回了房间。
躺床上,还是有些睡不着,脑子里像浆糊,乱,心跳得很快。
还剩三个月,可账上依然差着几万块钱,祝宇有点恨自己,也觉得讽刺,从前他能把时间掰碎了使,如今却变得娇气,懒散,废得要命。
天已经亮了,窗外的太阳像块烧红的铁,把从他指头里漏下的、本该赚钱的时间都烙成了灰,抓不到,存不下,张眼一看,满手的焦黑。
再睁开眼,黑变成了白。
“试试看能不能种,”赵叙白说,“我感觉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