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宇“啊”了一声:“怎么回事啊,没追上?”
赵叙白短促地笑了下:“他对我没那个意思,小宇,你说我该怎么办?”
屋里地暖温度高,热,祝宇脱了鞋,穿着薄袜踩在木地板上,整得有点不会了:“是不是人家没开窍啊,你别急,浪漫一点,慢慢追。”
赵叙白点头:“嗯,的确没开窍。”
祝宇晚上还得上班,下午没待多久就回去了,跟赵叙白交代过,说不舒服了记得嚷一声,交代完自己又觉得好笑,人家赵叙白是医生,还需要他废什么话。
但想到赵叙白喝完药,还哼哼唧唧着说想洗澡,就没忍住笑了会,觉得挺可爱的,比以前有人味多了。
刚回到屋,边走边解羽绒服的拉链呢,手机响了,接电话的时候,祝宇脸上的笑意还没下去:“喂?”
半分钟后,他把手机塞兜里,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
“吴秀珍家属?”骨科医院走廊上,护士给他指着方向,“喏,就那个房间。”
祝宇跑得有点急,出了汗,坐下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奶奶?”
“没什么事,”吴秀珍胸口起伏很慢,“下雪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自从祝立忠入狱后,祝宇一直和受害人的家属保持着联系,刚开始对方太悲痛,不肯见他,后来在寺庙里做义工,老两口才慢慢想开,有了慰藉,拿祝宇当半个孩子看。
吴秀珍快七十了,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次摔得挺严重,小小瘦瘦地陷在病床上,脸颊凹陷,呼吸迟缓,手腕凸起的骨节像老树根上的瘤,毫无生气。
而她的老伴当年因为思念孙女,把眼睛哭坏了,完全没法儿照顾人。
祝宇握着吴秀珍的手:“没事,您别担心,我在医院陪着。”
来的路上,他已经打算好接下来的安排了,老两口都离不开人,所以还得再找个护工,住院费他来想办法,肯定能解决的。
吴秀珍笑笑:“你这孩子,别着急,先听我说。”
“我有个外甥,说今年不在外面打工了,回老家做养殖,准备把我们一块接回去,给我俩养老送终,你放心,他跟你一样,是个好孩子。”
她拍了拍祝宇的手:“这两天得麻烦你照顾下,老头子是个瞎的,靠不住,我外甥周末就能过来……你别急,我不跟你客套,不拿你当外人,你看,我这次摔了都没瞒着你。”
祝宇低着头,叫了声奶奶。
吴秀珍不让他拿住院费,说自己攒的有,说你这些年净往外捐钱,自己身上一分不剩,像什么话呢。
仪器的滴滴声中,祝宇睫毛颤了颤,没应声。
他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后路,但这会后悔了,恨自己愚蠢,怎么连爷爷奶奶都没考虑呢?
脑子太钝了,不应该。
不,其实还是想过的,他觉得对方也一定恨死祝立忠了,所以如果同归于尽,当然算大快人心。
上个月的工资打给村里了,这个月的没发,祝宇身上就剩几百块钱,还欠了一点债。
他站在护士站前,看着旁边摆放的一盆绿萝,扯了扯嘴角。
真自私啊,祝宇。
真是烂命一条。
小蒋接到电话时还不太乐意,脸耷拉得老长:“我白天都快累死了,还要替你上夜班……”
对面说了句什么,他从床上坐起来,嘴张大了:“真的?”
“嗯,”祝宇说,“得挣钱嘛,不寒碜。”
即使现在住院费足够,将来爷爷奶奶回到农村,总得再有点体己傍身,不然怕遭受白眼,祝宇愿意相信那个外甥是好人,但他还是耍了心机,打算托人隔段时间去送笔钱,让对方知道有人盯着,以及老两口继续活着对他有好处。
“你可算想通了,”小蒋一拍大腿,“开窍了!”
祝宇笑着:“嗯,开窍了。”
第15章
祝宇不喜欢医院,倒不是说他不尊重大夫,主要是消毒水味会勾起他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他人生中很多次的失去,都和医院有关。
所以祝宇挺回避去医院的,要是病了,能扛就扛,扛不住了去药店买点药,自己闷头睡几天,就过去了。
但真去了医院,祝宇也不掉链子,除了上厕所得求助护士,或者央邻床家属搭把手外,他把吴秀珍照顾得很妥帖,检查,拿药,用温毛巾擦拭额角,连医生查房时都说,亲儿子都未必能做到这些。
便利店那边请假了,让小蒋帮着顶了下,还没到周末,吴秀珍的外甥提前过来了,三十多岁的男人,不怎么会说客套话,见面时一直搓着手,很忠厚的样子。
趁吴秀珍睡着,俩人去楼下停车场那聊天,对方给祝宇递了烟,祝宇接过:“今年生意不太好做吧?”
外面冷,男人跺了跺脚:“没,挺好的。”
“奶奶都跟我说了,”祝宇说,“钱收不回来,然后这边本金也是个问题,怎么样,找好路子了吗?”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叹气:“没办法,现在客户老拖款,仓库里压的货堆成山都转不出去,只能拆东墙补西墙。”
三下五除二的,把眼下的困境全给祝宇讲了,情绪激动的时候还啐了口,骂有些客户不是人。
聊到最后,祝宇心里有数了,把烟头碾了:“没事,有我呢。”
“还有,”他眨眨眼,“奶奶没跟我说,我诈你呢。”
冬天风大,卷着几片枯叶在脚边打转,这人说完就笑着跑了,一股子蔫坏劲儿。
从医院回去后,祝宇先进浴室冲了个澡,他不在家,热水器坏了也没人修,水半天都不热,将就着冲完出来,碰见小蒋从外面回来,张嘴就抱怨:“我累死了。”
“别死,”祝宇拿毛巾擦头发,“坚持一下。”
小蒋一屁股躺沙发上,完全就是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好一会儿眼神才聚焦:“哎,哥你回来了?”
祝宇都换好衣服了,闻言笑了下:“嗯。”
小蒋还想问些什么,祝宇已经准备好出发上夜班了,一推门,能听见寒风呼呼的声音。
说来也巧,当祝宇答应给小蒋的朋友充数后,俩人却凑不到一块了,先是祝宇忙着补班,休息的时候还要跑医院,忙得脚不沾地,连赵叙白约他都没时间,然后就是小蒋这边事也多起来,琐碎得要命,等俩人能凑着坐一块吃顿饭,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
没去远处,就在附近的小馆子里。
“我跟你说,”小蒋挑了一筷子面,吹着吃了,“我朋友这公司老牛逼了,现在签了可多人,租了好大一个地方。”
祝宇点头:“嗯,你跟我讲讲具体工作流程,以及待遇怎么样。”
小蒋嘿嘿笑了两声:“跳舞,然后就是带货呗,你会跳吗,我看你腿挺长的。”
“这都能学,”祝宇问,“什么时候可以面试?”
他俩之前聊过,做直播经常都是大晚上,那便利店的夜班肯定上不了了,祝宇知道这种工作坑很多,水深,有专门哄骗不谙世事的年轻人赚违约金的,也有表面合法实际暗藏猫腻的,所以他得先过去看一眼,心里有数才行。
不然,便利店的工作猴年马月也攒不下钱。
小蒋说:“下午就过去,四点试妆。”
祝宇“嗯”了一声:“我这老黄瓜刷绿漆。”
“谁说的,”小蒋不乐意了,“哥你长这么好看,到时候直播间灯光一打,滤镜一开,哦对再穿个小西装,能迷倒一大片。”
“别,”祝宇有点想笑,“你这,越说越精神小伙了。”
祝宇今年二十八了,不是稚嫩得能看清脸上绒毛的年纪,像是枝头将熟的果子,和十几岁时相比,少了青涩,多了从容,是那种不用任何发型或者修饰,穿个简单的白T,走在街上擦肩而过,就能让你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帅哥。
很不经意的帅,却很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