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作案(5)

2025-12-21 评论

  挂完电话,祝宇有些得意:“我今天接了个新活,能挣三百。”

  “可以啊,”赵叙白把蓝莓往他那推,“说说看。”

  祝宇笑着:“田逸飞现在不玉文盐是做艺术,搞什么彩绘摄影,请我过去当模特,往身上画画。”

  赵叙白挑了下眉毛:“要脱衣服?”

  “不是脱光的,”祝宇解释,“我腿上有个疤,以前烫着了,他说正好能当底板,画点花朵。”

  赵叙白轻声道:“这么厉害,我都没听过。”

  祝宇随手捡了颗蓝莓:“那走,一块儿去。”

  本来都是熟人,都认识,祝宇和田逸飞交代了声,对方说来呗,好久没见赵大夫了,正巧家里老人有些不舒服,还想咨询下。

  去的路上是赵叙白开车,祝宇在副驾驶坐着,赵叙白放慢速度:“你睡会儿。”

  “不用,”祝宇支着脑袋,“我不困。”

  赵叙白说:“你一宿没睡了。”

  “哎呀,”祝宇笑了两声,“多正常的事。”

  不过祝宇还是睡着了,醒来看时间,起码都有半个小时,赵叙白居然没停车,就一圈圈地绕着高架转,可能是白噪音加轻微的颠簸感,这一觉睡得舒服,踏实。

  彩绘的工作室在写字楼里,刚进门,里面的人就跑过来,特夸张地跟祝宇拥抱了下,抱完了又去抱赵叙白,他俩没动,都有点傻了,对方骄傲地摸着自己的光头:“怎么样,刚剃的,锃亮!”

  田逸飞名字潇洒,人也越来越个性,以前是他们班体委,别人都是弃医从文,他以体育生的身份考了大学,毕业却开始搞创作,这会儿脖子上挂了个墨镜,露出来的胳膊上满是纹身,一股子嚣张劲儿。

  田逸飞说:“今天就我一个人在,哥们保准给你画得漂亮。”

  这人似乎完全沉迷于艺术了,连杯水都没给俩人倒,屋里面积挺大,展厅墙上挂的全是照片,很多都判断不出是人身上哪个部位,全都色彩斑斓,极具冲击力,赵叙白在外面先看了会,然后才跟着进了屋。

  田逸飞做图不用外面展厅,在里面一个小屋,这会正调色,他画图没大纲,全靠突如其来的灵感,所以祝宇也不知道等会儿的效果,他没什么准备的,就拿毛毯稍微盖了下小腿,坐床上等着。

  祝宇的疤在膝盖上方一点,不用脱衣服,穿着个短裤来的,往上卷一点边就行,疤是小时候沸水烫的,当时没处理,恢复得一般,现在看还挺明显。

  “我站这儿影响你吗?”赵叙白问。

  “不影响,”田逸飞没抬头,“随便欣赏……对了,今天我家老爷子不在,下次再咨询你。”

  赵叙白说:“行。”

  田逸飞调完色,动作稍微顿了下,叫他“小宇”。

  祝宇“哎”了一声:“怎么了?”

  “你对这个疤怎么看,”田逸飞戴着口罩,就露出眼睛,“或者说,你对等会的图案有想法,或者故事吗?”

  祝宇乐了:“你这……我只听说纹身要讲故事,你怎么也有?”

  他低头看自己的腿,想了想。

  “没看法,没故事,要不是过来配合你,我都忘记这儿的疤了。”

  那条毛毯被拿下来,露出祝宇的腿,旁边两人的视线也落上去,停在那个疤痕上,半个掌心大小,泛白。

  田逸飞啧道:“你怎么都不关注自个儿身体啊?”

  祝宇还没开口,对方就扯下口罩:“不行,你这样彩绘就没生命了,你摸下,告诉我感受。”

  “哥们,”祝宇用毛毯把腿盖上了,“我之前对彩绘的了解,就是公园里小孩脸上涂的,花里胡哨的,没听说还得有访谈交流啊?”

  田逸飞摇头:“你不懂,这是艺术。”

  祝宇学着他摇头:“别,我嫌腻歪。”

  “摸自个儿有什么腻歪的,”田逸飞不满道,“我又没让赵叙白摸,就跟我说下感受,心里话。”

  祝宇扭头看赵叙白:“你看他,跟老师提问……”

  田逸飞说:“五百。”

  祝宇把头扭回来:“我做。”

  他说完就掀开毛毯,认认真真地摸那处伤疤:“感受就是……”

  祝宇卡壳了。

  他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词,是陌生。

  “形状像蝴蝶,”赵叙白突然开口,“你看边缘部分,很像翅膀。”

  祝宇愣了下,不是矫情,在田逸飞这个稀奇古怪的主意之前,他真的从未关注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共存了二十年的伤痕,时间太久,仿佛与生俱来,以至于没有必要去看一眼,它就像呼吸一样,天然存在。

  此时再看,与记忆里的狰狞全然不同,伤疤摸起来稍微有点硬,和别处的肌肤相比,弹性和温度差了点,但触觉是真实的,没有想象中的粗糙和迟钝,反而有种奇异的质感,像有什么被时间风干的秘密,静静蛰伏在血肉之下。

  赵叙白站在旁边,一点也没避讳,和祝宇同样端详那处伤疤,目光太专注了,没有好奇,不是打量,是近乎暴力的占有欲。

  若凝视能构成罪名,这双眼睛足够被当场判处强奸未遂。

  田逸飞咳嗽了一声。

  “那你觉得呢,”他清了清嗓子,“你觉得像不像蝴蝶?”

  祝宇垂着睫毛:“还行。”

  “什么颜色的蝴蝶?”

  “我不知道。”

  “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出现在你脑海里的……”

  祝宇很少在他人面前袒露身体,更何况是被凝视伤疤,以至于生出种隐秘的羞耻,无法回答田逸飞的问题。

  更何况,他脑海里的蝴蝶,没有任何颜色。

  艺术家总是有脾气的,没有循循善诱的义务,聊了会儿就失去耐心,气哼哼地开始作画,连赵叙白都似乎受了牵连,被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时间不长,从画画到拍摄就半个小时,五百块钱祝宇挣得挺亏心,但不耽误他乐呵呵地接收转账:“谢谢啊,下次这事还找我。”

  祝宇打了这么多年工,深谙给甲方提供情绪价值的道理,没忘记多夸两句:“你这花画的,太漂亮了!”

  他是真心的,田逸飞用了很多颜色,画彩虹似的去画这朵花,开在祝宇的腿上,远远地望去,又像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鲜活,有生命力。

  田逸飞背对着他整理相机,头皮锃光瓦亮,祝宇看了会儿,用肩膀撞了下赵叙白:“你说,我也剃个光头怎么样?”

  赵叙白不假思索:“你想试试?”

  “嗯,”祝宇笑着,“别说光头了,纹身我也想试,你看人胳膊上,多酷。”

  光拍完照还不行,图片要处理,祝宇得回去休息,昨晚夜班,一宿没睡呢,跟田逸飞打完招呼后,赵叙白带人进了电梯:“那咱就试。

  “不过,”他微微笑着,“我建议你谨慎考虑剃头的事,马上降温,冬天了,冷。”

  祝宇腿上的画还在,田逸飞交代过,说回去用湿纸巾擦,擦完了再用沐浴露,洗澡的时候祝宇低头看了眼,还挺喜欢,那会田逸飞问,要不要把照片发他一份,但祝宇摇摇头,说不要了。

  泡沫混着颜料从腿上滑下,水流声簌簌。

  可能像田逸飞这种人,有能力把疤痕变得美丽,加工,创造,赋予更多的颜色,但祝宇觉得就那回事,因为洗干净后会恢复原样。

  他伸手摸了摸,不像蝴蝶,也不是花。

  就是一块丑陋的疤。

  洗完澡出来,跟客厅里的赵叙白打了个照面,对方抱着台笔记本,不知道在查什么,见到祝宇才抬头:“洗完了?”

  “嗯,我睡会儿。”祝宇伸手捋了把头发,捋一半想起来,腕表忘拿了,他那块表用了很多年,早已停产,表带有点宽,磨损得厉害,不仔细看的话,可能会以为是什么装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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