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整个房间太格格不入了,屋里是寒酸的,水桶是塑料的,玫瑰却在这片萧索里开得热闹,红得扎眼,仿佛给这冷清的房间添了把火。
烧得祝宇有些眼疼。
昨晚临走前,他让赵叙白把那束花带走,说你送花干嘛,闲的了,赵叙白看着他说,我怕你以为我只是嘴上说说,我怕你不信。
祝宇闭了闭眼,不再去想。
他没睡着,也没躺下,就抱着腿坐床上发呆,身上盖着被子,额头搁在膝盖上,安静了很久。
过了会儿,祝宇给田逸飞发了条信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田逸飞回了个表情包,熊二脸红。
祝宇:。
祝宇:你很早就知道了,不告诉我?真行【拇指/】
田逸飞不搭理,他就一直发,没两分钟对方回了个语音。
“你说巧不巧,这会赵叙白也在问我,问你有没有跟我联系,要不我给你俩拉个群吧,真烦。”
这下,轮到祝宇不说话了,田逸飞还在继续:“哦,我差点忘了你俩有微信啊,差点把名片给推过去,怎么着,要不我搭个线,你俩再认识一下?”
同样的话,他给赵叙白也发了遍,一模一样的,赵叙白看了眼,把手机放抽屉里了。
他今天排了两台手术,还没到时间,门口传来点动静,赵叙白抬头,门没锁,虚掩着,一个中年男人挤进来,反手把门阖上。
赵叙白认出来,这个一位小患者的父亲,见过两次,对方往桌子上放了个信封,厚厚的:“赵大夫,我们老家茶叶特别出名,想请您尝尝。”
“我怕拎着过来不方便,所以拿了一小份,没别的意思,”男人很殷勤地笑着,“您放心,就是点喝的,感谢一下您。”
“拿回去吧,”赵叙白平静道,“家属的心情我理解,但医院有医院的规矩。”
男人压着声音:“我知道,所以交个朋友……”
他边说,边把信封往赵叙白那推:“真的,就是茶叶。”
“请回吧。”赵叙白不想继续了。
男人有点挂不住的样子,环视了圈周围,仍不死心:“没摄像头,赵大夫您别推辞了,我、我就是图个心安,这是在孩子脸上动刀,要是疤太明显,那是一辈子的事!”
赵叙白已经站起来了:“你这样让我不踏实,拿走吧。”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但赵叙白已经把门拉开了,他赶紧把信封塞回衣兜里,叹了口气,讪讪地离开了。
这种情况不算多,但总会时不时地发生,赵叙白能理解家属的心情,今天这个小患者才八个月,整个上唇至鼻底是裂开的,要是修复不及时,后期的咀嚼和吞咽都是大问题,甚至会影响听力。
就像那位父亲说的,是孩子一辈子的事。
做手术时,麻醉大夫还笑着提这茬,说自己也被找了,挺厚实的,问赵叙白打开看没,里面还有块小金条呢。
“要不说是当父母的心疼孩子,看这出手大方的,还回去的时候我都痛心。”
他就是调侃,插科打诨活跃下气氛,实际上都没收,也不可能收,这点良心和纪律性都有,不然不可能在这个环境里坚守住。
手术很成功,推出来后,走廊上好几个家属都围过来,心疼孩子,那眼圈全都是红着的,早上塞信封的男人也在,冲着赵叙白双手合十:“谢谢大夫,不然留了疤,孩子这辈子就毁了……”
赵叙白交代完,都要走了,又站住:“孩子的一辈子很长。”
这话原本没必要说的,赵叙白从不跟家属说这些,除了尽可能地解释病情外,他很少进行安慰,或者某种程度的“说教”。
“这就是孩子生病了,有病的话咱就治,都能治好,唇腭裂手术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节点,不是终点。”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医学已经很成熟了,我们能做的是修复身体上的缺陷,但孩子未来的成长和心理状态,才是真正决定她一辈子的关键,身为家长,你们的支持,鼓励和爱,和手术一样重要。”
男人怔住,忙不迭地点头:“对……”
“抱歉,”赵叙白顿了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我只是想说,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回去后,赵叙白洗了把脸。
昨晚的红花油有效果,他身上的淤青一点都不疼了,要不是怕祝宇生气,赵叙白真的想死皮赖脸地去求他,问能不能再给自己涂一次药。
不过赵叙白想想作罢,怕让祝宇发现这些伤是他自己弄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挺热闹,领导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是院里拿了某项荣誉,让大家积极转发,赵叙白随手翻了下,就退了出来。
祝宇没有联系他。
赵叙白倒是挺平常的,没什么气馁的样子,给祝宇发信息:“小宇,休息了吗?”
赵叙白:我今天下班没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赵叙白:不说话我会以为是默认了【愉快/】【愉快/】
可祝宇还是没回复。
不是故意冷落的,祝宇正在卫生间,沉默地盯着手上滑溜溜的泡沫,以及那根有着吸盘的章鱼触手。
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屋里停水了。
米娅回来后,就把那个账号的权限给要回来了,由于之前的风波,热度上升不少,米娅建议趁热打铁,好好把账号做起来,还给他发了不少同类型博主的主页,让他学习一下。
祝宇的确学习了,看到最后,已经是心如止水,甚至都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于是,他思考片刻,把章鱼触手带进了卫生间。
倒不是说真的试用,祝宇还没那个勇气,就想着看能不能出点氛围感的照片,结果洗一半没水了,他才想起来,昨天物业在群里发过信息,说水管改造,要停水两天。
祝宇没提前备水,只能找出瓶矿泉水,简单冲洗了下,就哆哆嗦嗦地从卫生间出来,昨天赵叙白把他的节奏打乱了,忘记洗衣服了,所以这会看到对方的信息,就有点迁怒的意思。
赵叙白:小宇?
祝宇:。
过了会儿,赵叙白问:生气了?【可怜/】【可怜/】
祝宇没洗好澡,感觉皮肤上还是有点黏糊,早上摔着的屁股也疼,很想回一句我生什么气,但不知为何,余光瞥到那束玫瑰时,他改变了主意。
“没啊,”祝宇语气轻飘飘的,“我这会挺高兴的,忙着呢。”
赵叙白立马回复:“呀,有什么好消息吗?”
办公室里的赵大夫等了会儿,回答他的却不是文字,也不是语音,而是一小段视频,几秒钟。
赵叙白曾经夸过,说祝宇的手长得很美。
如今,那双很美的手,正握着一根狰狞的章鱼触手,吸盘上还有滑腻腻的粘液,顺着往下淌,淌到微微泛红的小臂肌肤上。
应该是在浴室里,灯光昏黄,潮湿,似乎都能嗅到那股幽暗而甜腻的气味。
手在动作,而声音,像是有些压抑和忍耐,在轻轻地哼着。
赵叙白没什么表情,眉眼安静,沉沉地看着那段视频,直到外面有护士敲门,才一如往常地关掉手机,放进抽屉。
“咔哒”一声。
祝宇关上卫生间的门,还在用湿巾擦拭指缝的沐浴露,刚才为了拍好视频,特意拿了自拍杆,调整角度,故意哼唧,甚至拍了自己胳膊两巴掌,就为了皮肤能够带点颜色。
他心情好了不少,步伐轻快,涌现一种莫名的快感,仿佛大仇已报。
毕竟赵叙白这浓眉大眼的,却吃窝边草想对朋友下手。
令人发指!
祝宇嘴角上扬,毫不犹豫地按下关机。
“不是喜欢打吗,”他美滋滋地往床上一躺,心想,“冲死你个变态!”
第38章
屋里没水,做什么都不方便。
祝宇简单吃了点东西,还是觉得胳膊上一股子没冲干净的沐浴露味,不太舒服,但他不可能问邻居借水,犹豫要不要去外面开个钟点房,但查了下价格,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