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姜灼野靠在薄昀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会觉得薄昀身上的香气有点熟悉。
可他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见过。
他想,也许是哪一款他用过的沙龙香,与薄昀身上有类似的味道。
可是现在他站在敞开的书房门口,香气通过一只青瓷仰莲香炉慢慢扩散,氤氲在这间空旷的,有着高大书架的书房里。
气息一下子浓郁了无数倍,恢复了它真正的面貌。
姜灼野的记忆一下子被激活了。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在门把手上,睫毛轻颤,久久没有再走动一步。
“您怎么了?”
管家担忧地问,他看姜灼野一直往前不动,顿时紧张起来,“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灼野这才回过神,往前走了几步。
他踏入了薄昀的书房,却站在正中间,迟迟不知往哪儿去,完全沉浸在了震惊之中。
他想起来为什么这味道这么熟悉。
因为Ryan寄给他的书信上,曾经有过类似的香气。
跟薄昀身上一样,很柔和,很淡。
但是有一次,因为他说最近有点喜欢特别一点的香气,于是下次在Ryan寄来的书信里,他就倒出来一块小小的梅花形的香饼,说他可以试一试。
那个小小的香饼,放在手炉里面,被慢慢烘烤,就逐渐散发出与这个书房一模一样的味道。
但姜灼野走到那个青色的香炉前,却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怎么可能呢?
薄昀跟Ryan,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而且那毕竟是一枚已经被烘干,丢掉的香饼。
时隔两年,他对那个香气的记忆混淆不清也是有可能的。
又或者,恰好薄昀与Ryan的审美相近,都选择了相似的原料。
想到这儿,姜灼野倒是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再一细想,他觉得自己刚刚的慌乱简直是有点可笑了。
不过是一种香气而已,就算是久负盛名的调香师,也不敢说自己没有调出过与别人相似的作品。
姜灼野定了定神,愈发觉得自己刚刚像是神志不清,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这让他甚至有点难以言喻的羞耻。
为了缓解,他尴尬地在薄昀的书房走来走去,假装在看书房架子上的照片。
但就这样随意一看,他还真被吸引住了。
墙上有薄昀父母的照片,都是十分年轻的样子。
薄昀的妈妈曲绿竹穿着白色的长裙,脖子上戴着一串亮眼的海螺珠项链,笑得十分柔和明媚。
而旁边,薄昀的父亲也笑得十分肆意,他看上去非常健康,阳光,与后来的苍白阴郁截然不同,穿着休闲的亚麻衬衫,眉目俊朗,一手抱着自己的儿子,低头望着自己的妻子,完全是翩翩佳公子。
而薄昀靠在父亲怀里,只有两岁左右的样子,虽然板着脸,并不微笑,但是被父母簇拥着,他看上去真的十分幸福。
姜灼野忍不住在这照片前驻足了一会儿。
他真难以想象,照片上笑得这么开朗肆意的人,会是后来瘦削单薄,抑郁寡欢的“薄叔叔”。
而他想起薄昀前两天告诉他的故事,心里就更是五味杂陈。
殉情……
这两个字,放在文学作品里也许可以是至死不渝的烂漫。
但是走入现实,却只剩下触目惊心。
到底是怎样的爱意。
可以在爱人离去之后,就丧失了所有生机,连亲生的孩子与父母也无法顾及,只想前往妻子身边。
姜灼野想,他也许这辈子都很难理解。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管家,有心想问两句。
但他又觉得这是别人家的隐私,到底是没有开口。
他转而去看旁边的相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薄昀高中毕业照。
看见照片上,穿着跟他同款校服的薄昀,姜灼野没忍住笑起来:“他也会在书房放毕业照啊,我还以为他这种人,是不会特地去纪念高中情谊的。”
管家连忙替薄昀证明:“少爷在高中跟同学关系也不错,旁边照片上的几个人,就是少爷的朋友,到现在也有联络的,上次您跟少爷的婚礼,他们也去了,只是您可能没有印象。”
哦~
姜灼野微微抬眉,依言看过去,只见另一张照片上,四个年轻的男孩靠在一起,勾肩搭背的。
薄昀照旧没有表情,但是肢体动作并不抗拒。
不过……
“这是谁?”姜灼野指了指男生们旁边的女生,这女生漂亮得简直令人过目难忘,窈窕高挑,在照片上捂着嘴笑,“也是薄昀的同学吗?”
管家凑过来看了一眼:“啊,这是钟兰蒽小姐,是钟成少爷的妹妹,跟薄昀少爷不在一个学校,不过偶尔也会跟哥哥来做客。”
他指了一下排位第二的男生:“这就是钟成少爷。”
姜灼野却已经被转移了重点,恍然大悟。
“这居然是钟兰蒽?”
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年少的女生眼熟了。
难怪了。
钟兰蒽,那不是时下炙手可热,刚刚摘得了金雨奖的影后么。
呵。
姜灼野将相框又好好地摆回去,调侃了一句:“薄昀这朋友里,还挺藏龙卧虎的。”
反正他是觉得钟兰蒽非常漂亮,非常有气质,他这性取向不算坚定的人,看见钟兰蒽,大抵也会想邀请对方约会的。
绕了一圈,姜灼野对薄昀的书房也没了兴致。
跟着管家又出来了。
不过随着书房门重重关上,姜灼野走在长长的,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里,他突然想起。
薄昀说,他有过一个喜欢的人,只是没有去表白。
这一刻,姜灼野突然灵光乍现,心想,不会就在刚刚那照片上的人群中间吧?
因为是朋友,所以无法表白,只能暗藏心中。
最后无疾而终。
第36章 守身如玉
怀着这个怀疑,晚上吃饭的时候,姜灼野也在打量薄昀。
薄昀规规矩矩地用餐,十分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几乎不怎么说话。
但是姜灼野的视线太明显了,他忍不住抬眉,问道:“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不干嘛。
就是怀疑你被死党甩了。
姜灼野如此想道,却耸耸肩:“没什么。”
他自顾自往嘴里塞了一口鲍鱼。
薄昀爷爷望着这两人,真是没眼看,薄昀这婚结得,都这么久了,还真跟姜灼野像室友似的。
他吃了没几口,就已经吃不下了,擦拭了下嘴唇,对薄昀说:“你别一天天就知道忙工作,当时结婚就说好了,每个月要陪小野出去约会,该去就得去。就后天,你俩给我出去,不用天天闷在这老宅子里。”
薄昀简直无奈了,往爷爷那边看了一眼。
要不是怕吓着姜灼野,他真的怀疑他爷爷会用强硬手段把他送姜灼野床上去。
“我们约会了。”他平静地说道,“每个月最少一次,我以为秘书跟你汇报了。”
薄嘉恒轻嗤一声,十分看不上孙子这进度。
他又转而看向姜灼野,十分抱歉的样子:“跟这家伙约会很闷吧,没办法,我也不知道怎么把你养成这么无趣的样子,只能小野你多担待了。”
薄昀冷笑,掀他爷爷老底:“我这不就是像你么,你第一次跟奶奶约会,带着穿高跟鞋的奶奶逛了大半天,扶都不扶一下,都路过卖花的姑娘了,也不知道给奶奶买束花。”
还好意思说他。
姜灼野都要被逗笑了。
再看看薄昀爷爷,猝不及防被揭了老底,横了薄昀一眼,却又轻声笑起来。
“是,”他眼底流露出怀念,像是又回到十八岁那一年的夏天,“你奶奶回家就骂我来着,说我是根木头,换个女孩子早把我甩了。”
提起已经逝去的薄春悦,餐厅的气氛无端又安静了几分。
好在薄昀爷爷很快又掩饰过去,又与姜灼野聊起了后院的鸟房,他知道姜灼野也喜欢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