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潭山没有天文台(20)

2025-12-21 评论

  经过一个不大的店面,沈宗年对张广祥说:“停一下。”

  张广祥泊好车,沈宗年下去排了队。

  是来之前查到的,号称西南部唯一一个开了一百三十年的烘焙店,沈宗年选择了布列塔尼、蒙布朗和司康。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这种硬巴巴哽喉咙的点心好吃在哪里,大概只有消化系统很好的人可以领略它的美味。

  售货员请他挑选礼品盒的款式。

  沈宗年指了指左边的。

  去年的圣诞,谭又明就用宝石、彩带和灯饰在平海一座百货大楼外部绑了个巨大的蝴蝶结,惹得市民和游客争相打卡,掀起消费狂潮。

  许恩仪也曾经送过他打着蝴蝶结的生日礼物,最粉的盒子里装最辣的烟,谭又明看起来很高兴。

  应该是喜欢的。

  售货员用彩带打了个复杂的蝴蝶结,沈宗年买单的时候,看见蒋应发来的信息:【谭又明没跟你去N州?】

  沈宗年顿了片刻,点开谭又明的聊天框,大概是下午出发去了劳伦斯太太家里,消息发得少了一些。

  最后一条是:【哈哈哈哈哈,沈宗年,你看这是谁!】

  沈宗年不必猜,因为劳伦斯家族有人已在社交账号上推发了博文。

  庄园草地,午茶派对,除了劳伦斯太太和其家族的兄弟姐妹,宾客不多,几张熟悉的东方面孔都是当初留学时代的邻居或校友。

  “先生,剩下的曲奇是盒装还是罐装?”

  沈宗年回过神来,看着照片里长桌上摆着的两个宫廷式点心笼。

  谭又明没有露脸,只有半边被黑色绸质衬衫勾勒出线条的腰身,金丝线脚,微光幽闪,肩线利落,上面搭着一只艺术家的手。

  谭又明不露脸也能看出那副慵懒松弛的姿态,韦斯何靠他很近,个子稍高一些,脸比起小时候越发雌雄莫辨,狭长的丹凤眼带点笑意,水晶吊灯在他们身后熠熠发亮。

  沈宗年想跟售货员说不用装了,但是已经拿了,于是只好随便指了一个。

  售货员很快包好,沈宗年拿着回到车上,才发现家庭群里也多了很多条新信息。

  谭又明:【关女士,Loewen向您问好。】

  关可芝:【问问他和他妈妈什么时候回国。】

  谭又明:【语音】

  沈宗年点开——

  【Kingsley~~好想您喔,代我母亲向您问好,她将在下旬回国,到时候又要叨扰您了。】

  声音和小时候一样装腔作势。

  其实,谭又明那些狐朋狗友,三教九流,良莠不齐,沈宗年根本看不上眼,也不放在心上。

  但韦斯何和那些人都不一样,韦斯何母亲是关可芝手帕交,而韦斯何本人,和谭又明在同一家私人医院出生,认识谭又明的时间比沈宗年早了十二年。

  在沈宗年没来谭家之前,他的房间是韦斯何的专属客房,那个房间紧挨着谭又明的,空间很大,采光最好,沈宗年来了关可芝便叫人重新装修,又添置了许多新家具。

  韦斯何很会说话,谭家的佣人非常喜欢他,连谭重山和关可芝也被哄得服服帖帖,叫他甜心小宝贝。

  大人大抵都喜欢会撒娇的小孩儿,但沈宗年认为,谭又明撒娇,率真自然;韦斯何撒娇,矫揉造作。

  不过谭又明本人应该不这么觉得,沈宗年刚到谭家第一年那个暑假,佣人似乎是没料到家里一下子来这么多小孩。

  两个客人,一碗糖水。

  谭又明把冰箱里最后一份红豆沙给了韦斯何。

  家庭群里后面还跟了很多条语音,沈宗年没有再听了,心里亦没有太大起伏。

  在长达十几年的经验里,他早就知道,也说服自己,如果要当谭又明的好友,或是家人,那就不要奢求独一性。

  谭又明对人很好,但他不会只对一个人好,谭又明的爱也很好,但不可能有人能够独占。

  做他的朋友就要平等地分这点爱、这些好。

  如果有人妄想独占,那无异于踏入痛苦的深渊。

  这个道理,是所有想成为谭又明朋友的人的第一课。

  很残酷,但这并不是谭又明的错。

  人类趋光逐暖,但不能苛责太阳。

  家庭群里,关可芝在和韦斯何聊了一会儿之后问谭又明:【年仔呢?】

  沈宗年线上线下一样沉默寡言,家长基本通过谭又明获知他的动态。

  谭又明说:【去邻州出个短差。】

  关可芝:【你们那边天气怎么样,安不安全。】

  谭又明:【天气是有点差,不过他有给我发定位。】

  关可芝又嘱咐了他们几句说快过年了办完事早点回来,家里已经要开始备置年货、对联和去上香了,连风水大师上门的日期都已经安排好。

  古思特离开了繁华的图灵大道,沈宗年看着异国高耸入云的金箔大厦,恍然意识到,原来,这一年真的就要结束了。

  抵达下榻的酒店,沈宗年在停车场下了车。

  “宗年少爷,您落了东西。”

  沈宗年看着张广祥递出来的点心盒子,想起照片里那两大笼子宫廷糕点,估计谭又明今天已经吃到吐了。

  “你拿去吃吧张叔,如果不想要,就帮我处理掉。”

  次日,从N州返回曼城的路途中,因天气预报的误差,遇到了一场小型的龙卷风。

  不算很猛劲,但才不到四点,太阳就完全不见了踪影,预测夜间还会继续下雪,沈宗年当即决定在距离最近的梅因镇停留一晚。

  谭又明正在韦斯何的聚会上,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上拨过来一个视频。

  沈宗年没有接到,他在和张广祥寻找晚上住宿的酒店。

  因为突发天气,临时滞留的旅客很多,古思特绕了两圈,才勉强找到一个还有空房的旅馆。

  旅馆很旧,红色木地板,毛毯厚重,窗外对着一片雪山,不过好在有壁炉,沈宗年安置好行李才发现手机一直在响。

  谭又明的视频。

  沈宗年接起来。

  谭又明没有质问他为什么电话一直没有接,语气很着急:“沈宗年,你们现在安全吗?到哪里了?”

  他应该是在一个嘈杂的环境,灯光暧昧幽暗,沈宗年看了两眼就转开了视线,把手机放到一旁,开着免提,边收拾行李边说:“嗯,刚到旅馆。”

  谭又明看着视频里忽然出现的白墙,皱起了眉:“你在做什么?”

  “收拾行李。”

  沈宗年有问必答,但谭又明仍是不满:“不能待会儿再收吗?”他们已经将近四十八小时没有见面,那条借出的围巾也没有按时回到他身上。

  沈宗年放在行李箱的手慢了些,但还是没有将手机重新立起来。

  “沈宗年。”谭又明看不到他的脸,沉下的声音说不清是着急还是生气。

  他又喊了一声:“沈宗年。”

  沈宗年只好把手机对准自己。

  谭又明把脸凑近屏幕,虽然眉心有些烦躁地皱着,但显得睫毛又长又软,眨巴着,露出几分迫切:“明天你能回来吗?”

  沈宗年说:“不一定。”

  check in的时候问过旅店老板,对方说前方几十公里路面结冰严重,正在抢修,快则几个小时,慢则一两天都有可能。

  谭又明张了张嘴,极细的痉挛感和收缩感像电流一样擦过胃部,还来不及叫人察觉、辨别就消失。

  许是晚上韦斯何带的酒他喝不惯,谭又明刚要开口再说什么,身后有人叫他

  “My boy!”

  这场酒局的主人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谭又明回头应了一声,皱着眉低声让他先不要打扰自己,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朋友说。

  环境吵闹,沈宗年无法辨别他们私语了什么,只知道对方现在应该很忙,等了片刻,他放下手机。

  待谭又明再看向屏幕,又已经是一片白墙,只有平静的声音传出。

  “你先忙吧,挂了。”

  谭又明还没说话,通话已经结束,韦斯何走过来,笑着攀上他的肩膀:“聊完了?今晚住下来吧,他们一个劲儿撺掇我过来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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