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潭山没有天文台(78)

2025-12-21 评论

  话音落下,彼此一怔,都有些无措。

  他们本是严丝合缝的榫卯,是一个门配一把锁,一场从所未有过的冷战,卯榫长了苔,门锁生了锈,各自元气大伤。

  过度紧张的专断加倍,失而复得的患得患失,十六岁人为分离的那两年,都不曾这样熟悉又陌生。

  镜子摔过总有裂缝,不知时间能否粘合。

  沈宗年拿出自己手机,递给他:“要吗?”

  谭又明抬头看他两秒,说:“这可是你自己上贡的。”

  “嗯,给。”沈宗年弯下腰,为他调了调枕头。

 

 

第50章 肋骨感知

  沈宗年哪儿也不去,就坐在床边守着他。

  谭又明盘着腿,低头玩他手机,黑色额发垂下,睫毛也长,从前最寻常的场景,如今也变得格外珍贵。

  谭又明点开屏幕,把这些天缺的空白都补上,近两个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去了什么地,谈了什么事,是监视,也是了解。

  “你跟赵声阁打什么哑谜?”谭又明边翻聊天记录边审问,“说的是人话吗?”怎么他一句也看不懂。

  沈宗年面不改色说:“公司的事。”心里庆幸他们都嫌发信息麻烦,有事都是电话说。

  “乔睿怎么天天那么多事跟你汇报,”谭又明刁钻,寻衅滋事第一名,“寰途没有内部系统吗?还是工作邮箱故障?夜里十一点多还发企划案是什么意思?”

  “……”沈宗年张了张口,除非是急件,其他的他也没回,但还是道,“我让他注意。”

  谭又明一拳打在棉花上,猛划手机,像阎王翻命薄一笔又一笔定人生死:“你怎么天天跟蒋应一起出去鬼混?去的都是什么地方?”

  他日日意志消沉沈宗年却夜夜笙歌。

  “你们想干嘛?”

  沈宗年叹了声气,说:“找他筹钱买光讯。”

  谭又明被扎回旋镖第二回 ,讪道:“那还买吗?”

  “你想卖就卖,”沈宗年看着他坚定地说,“我不会再走。”

  谭又明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只是撇开头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沈宗年抿了抿唇。

  中午司机来送餐,关可芝让阿姨炖了老火汤,说和谭重山下午过来。

  谭又明吃得不多。

  沈宗年看着他瘦了些的侧脸,皱起眉:“谭又明,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谭又明埋头吃饭冷不丁被训一句,迷茫地抬起头,腮还鼓着,飞个白眼:“你都要远赴重洋还管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

  “怎么把这个带来了。”谭又明把汤喝完,伸手去捞大熊猫,毛色很新,是沈宗年自己那只。

  “你今晚抱着睡。”昨夜谭又明睡得不安稳,沈宗年让司机到家里拿换洗的衣物一块带过来。

  谭又明摸了两把熊猫肚皮,就放到了一旁:“带出来会弄脏。”

  沈宗年把水果盒拆开:“我洗。”

  谭又明不甚在意地笑笑:“洗会掉毛。”

  沈宗年抬起头:“手洗。”

  谭又明轻慢地拨弄熊猫尾巴:“洗过了就和原来不一样。”

  沈宗年盛好汤递到他面前,面不改色看着他说:“我可以把它洗得和原装一模一样。”

  谭又明抬眸对上沈宗年的视线,笑了。

  他真不是故意的,不……也许他潜意识里就是故意的。

  故意犯欠,故意招惹,故意试探,试探自己以前的特权还在不在,试探沈宗年是不是真的回到了他身边,试探原来的一切有没有变。

  又像是一种报复性补偿,谭又明对别人都慷慨大方,唯独对沈宗年锱珠必较,要反复提及,反复强调,是沈宗年疏远他在先,是沈宗年晾着他,是沈宗年对不起他。

  是沈宗年欠他的,他怎么搓磨人都不过分。

  谭又明那样漫不经心笑着,稚气的虎牙都显得邪恶了,轻声告诉他:“好啊,要是和原来不一样,我就不要了。”

  沈宗年的手紧了紧,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谭又明吃饱喝足玩游戏,沈宗年只让人过了四局就催促:“去睡个午觉。”

  谭又明当没听见,沈宗年直接把灯给他按了,游戏机也没收。

  “……”

  谭又明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目光又不自觉凝到了沈宗年身上。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睡觉,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人了,他不相信沈宗年,也厌恶惊醒的落空感,厌恶好梦一场。

  无形的焦虑躁动,谭又明抗拒睡眠,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医院,从小到大都吃得香睡得香的人,如今一个好觉成了奢侈。

  沈宗年眉心皱了皱,坐到床边让他看着:“睡吧,我不会走。”

  谭又明不说话,但整个人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身体缓慢地平静下来,目光却仍是执着,如久旱之人遇雨霖,即便犯了困,亦勉强地支着眼皮。

  沈宗年低头回工作邮件的样子,熟悉又陌生,和以前一样英俊、强硬又冷淡,却又有一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说不好。

  他的心清晰地跳动着,很奇怪。

  大概是从前两个人一直黏在一块,所有的事情都习以为常,以为那是天经地义,以为直到宇宙洪荒也不会改变,所以失而复得了才能强烈地觉出那些细微的不同。

  沈宗年在,就是不同的。

  谭又明再如何故作冷漠,负隅抵抗,却无法骗自己。

  沈宗年像是他身体里生出来的一根骨头,好的时候,无法感知,你甚至不知道它长在哪儿,什么形状,长短大小,等它真的断裂,失位,直叫人猝不及防痛不欲生。

  沈宗年在,谭又明就又肋骨归位,血肉愈合,魂魄重新找到宿地。

  他心里知道,其实自己不需要再住院了。

  等人迷迷糊糊睡熟,沈宗年放下平板,移目凝视他安静的面容,不知梦到什么还傻乐。

  这样就很好。

  谭又明太累,一头扎进梦里,一觉睡了个饱,睁眼时却没看到人。

  空荡荡的病房,他生出恍惚,不禁开始怀疑沈宗年本人也是一场自己臆造的美梦,胸腔内的一颗心如坠水石头,无限下沉。

  房门被从外推开,沈宗年蓦地撞进一双冷淡的眼中,顿了一下。

  谭又明冷笑:“不想呆在这儿就滚回去。”

  沈宗年眉心微皱,他放好刚取的检查影像,走到床边:“没有,”他倒了杯水,“医生找家属聊几句,过来,把水喝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医生说等一下带人来巡房。”

  谭又明当没听见。

  沈宗年皱起眉刚要训人,想了想,不是很熟练地说:“我道歉,行吗。”

  谭又明往后仰,眼睛却巴巴地盯着人:“道什么歉?”

  沈宗年觉得现在自己也被他弄得神经兮兮的了:“以后不会让你睁开眼看不到。”

  谭又明皮笑肉不笑:“很难的话不用勉强。”

  沈宗年表情淡淡的,但很耐心:“没有勉强。”

  谭又明这才慢吞吞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噙了一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他摸上沈宗年的胸膛,被沈宗年一把抓住手腕,不让乱动:“怎么了?”

  谭又明淡声问:“疼吗?”被他踹了一脚的心口。

  沈宗年垂眸对上他的视线,距离太近,谭又明漆黑的瞳仁全是他清晰的倒影,其实不痛,谭又明的力气他知道,那一脚他根本没用力。

  但不知道谭又明想听他说疼还是不疼,对峙片刻,沈宗年低声说:“一点。”

  谭又明不是不心疼,却抿了抿嘴,说:“该。”

  沈宗年自己也认同:“嗯。”

  谭又明揪紧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拉进,刚想警告他,再有下一次,就不止这点疼,门被敲响,医生带着助手和学生进来查房。

  “体征都正常,各项指标也不错,”主任保守道,“谭先生的身体底子挺好的,不用过度担心,平时注意情绪、心理和压力方面的调节,少喝酒,多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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