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车这事不难……”林长东觉得他们会这么想也正常,不过他也才成年没多久还没去考驾照呢,他转头看向周通:“你家不是开驾校的吗?能不能先整一本驾照来用用?”
“你以为驾照是汽车说明书吗?买车就送?”周通无语得很。
其实花钱买驾照的人真也不在少数,不过他们当然是不敢冒这个险的,太贵是一回事,怕出事又是一回事,所以大家就当林长东这个买车的提议是个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林长东想了一路,越想越觉得班里必须要有这么一辆车,他心里有了初步的办法,但是没说出来,他打算回去再做个计划。
他们今个要出两台喜狮,早上一台,中午一台,都是在一个屯里,因为想节约成本,两家就商量同天共用一支狮队,虽然这么看来他们是少挣了一点,但减去交通经费和来回跑的麻烦,其实也不亏,毕竟这一行最大的成本是体力和健康。
他们早上跑的是一桩喜酒,林长东一看那新娘新郎,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抱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不过这边很重视婚礼风俗,婚礼也是张罗得挺像回事,虽然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这婚事以后注定是一地鸡毛。
不过当时幸福在,不谈往后灾。
学了这么多天功夫总算等来出棍这天,林长东兴奋得很,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别人会不会用看“卖艺的、杂耍的”那种目光看待他们,后来却发现乡亲们很尊重他们这个职业,哪怕是年纪比他们大的长辈,也会客客气气的叫他们一声师傅。
而且主家待客很热情,林长东第一次下乡吃席,先不说环境如何,菜品和他们家酒楼也不相上下,他们到时吃了一桌,耍完又吃了一桌,人家结了四百块给他们,还搭了一条红塔山,算挺大方了。
四百要交两百上去给师父,梁晖把两百单独收好,又去代销点换了四张五十,并当场就把钱平分给其他三人了。
林长东捏着半旧的五十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靠体力挣到钱了,他将钱方正叠好,收进了口袋,没事就摸摸口袋高兴一下。
稍稍休息过后,他们就去下一家了,第二家办的是进新房的“进火酒”。
当地新房建成入住时,都有在屋里放火盆“暖房”的习惯,所以这种喜酒就叫进火酒。
不过林长东看这个房子,没看出哪儿新,就一整栋毛坯房而已,门窗家具什么也没有,就贴了两张大红色的对联,而且还建在离庄里特别远的地方,都搭到田里去了。
来吃席的客人也不怎么多,酒席又摆在离这新房很远的地方,何家班几人一看就觉得不对,祝骁过去找了个同龄女孩一打听,才知道这房子是人家临时建的,新房位置很快就要被征收做微型产业示范基地了,这么一来到时候就能拿一份征地费用。
“这不是骗补贴吗?”周通皱眉。
梁晖:“废话,谁看不出来,不过人家也挺有脸的,就这样还敢办进火酒贪财。”
林长东想了想,便说:“这一台我们不能出。”
“怎么说?”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林长东将手中的狮壳放到一边,面色严肃:“他这房子骗补贴不说,还是填田打地基建的,农田的使用所有权本质属于集体经济组织而不是个人个户,他擅自改变耕地使用性质已经违反国土管理法了,就算现在没人举报他,等到征地下来就也会被执法队要求拆除整改的,这事不吉利,我不赞同出。”
这事几人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们一没田产二不耕地的,也没了解过这些。
“我二姐去公安厅之前在基层的执法队待过,这些都是常识了,大部分农民应该都知道。”林长东又补充说。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舞完这么一出,后面这房子是拆是留也跟他们无关,反正他们拿钱走人就完事了,可听林长东这么一说……
“我觉得长东说得对,这么做不合适。”周通首先表态说,因为他在学校似乎听老师说过这些。
梁晖和祝骁对了一下眼色,随即梁晖就代表发了话:“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不出了,我过去跟人家说清楚吧,你们在这等着。”
这主家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变卦,这种情况几乎都是闻所未闻的,一开始他还表示可以再加点钱,梁晖还是抱歉笑笑说不出了。
而这主家大概也是有点心虚的,再加上马上就要到进火的吉时了,没有请到狮子开门多多少少有点丢人,他谈不妥就开始破口大骂何家班不讲诚信没有商德种种,骂得丑了还点到他们师父一起骂。
他们本来也没把这些骂声放在心上,正打算一走了之时,结果一听到师父挨骂,几人立马就恼了,祝骁二话不说直接踢一颗石子飞过去警告对方嘴巴干净点。
这石子踢得太准,直接踢到主家脸上了,主家的儿子也是个粗人,一声吆喝摇来几个人,拿起木棒就朝他们四个冲去。
这种情况想走也走不了,几人只能硬着骨头打回去,他们年轻,身手也算矫健,但是以少胜多还是有些不太实际,好在有路人报了警,镇子的执法队来得很快,也就及时制止了这出荒唐事。
经过执法队调查,何家班不得不认了先动手的事实,而那主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往自己脸上划拉一个小口子,看着不深,但一脸都是血污,他落地起价就要一万医药费赔偿。
“那他还篡改耕地性质建房子呢!”祝骁问执法队,“这不归你们管?”
执法队当然知道这事,不过这件事比较棘手,得由另一个部门过后再来处理,他们现在只负责调解纠纷。
两方打得有来有回,也说不清谁算故意伤害谁算正当防卫,不过没谁受什么重伤,问题最要紧的还是那一万医药费。
这三百块没挣到,还要贴钱出去,更何况还是跟天文数字一样的一万块,这热闹一下子就把全庄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周通觉得这钱要赔可以,但是可以走医疗程序最后公开结算进行赔偿。
人家一听,肯定是不愿意了,真走医院程序那不就是两张创可贴的事,结果这主家又开始说自己又头疼胸闷怎么的,反正严重得要看内科了才行。
两边僵持不下,林长东今天又没带电话来,他问了好些个人也没有电话,最后两方打架的和这个主家就先被执法队带回镇上派出所了,毕竟何家班四人有三个还是未成年呢。
到派出所后,林长东立马要使求用所里的座机,他有些无奈,还有一点自觉无能,像是不得不拿出底牌一样只能给他家里打电话,但他不敢打给他爸,只敢打给他妈。
林长东头一次觉得这电话打得他很羞愧,他过去做过的混账事数不胜数,以前他从来不会去想自己犯了浑会怎么样,反正天塌下来他全家都会给他顶着。
可今天就偏偏这么一件小事,就微不足道的一万块钱,他却觉得怎么也不好向父母开口。
师父和张流玉到派出所时,他们四人正灰头土脸的在教导室里坐着,虽然进了局子,但张流玉一点也没在这四人脸上看到一点羞愧,甚至还有点光荣的神气。
执法队长让师父进去和主家商讨解决事宜,师父一一点指这四个毛头,气得:“回去再收拾你们。”
师父进去没一会儿,后脚那个新镇长就到了,他在两方涉事人员里找到林长东,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熟络无比的问他:“没事吧长东,要不要先上医院看看?”
林长东其实就见过这镇长一面,也就是他拜师那天,他大度摇头:“唐叔我没事。”
新镇长说那就好,又让他们等一下,他进去问问是什么回事,这人一进去,对面那波人就笑笑说要不直接和解得了,不打不相识等等。
在等待结果的空闲,张流玉自然坐到林长东边上,因为就他旁边有位置了,坐这里也合理。
好在面前有张又高又宽的红木长桌挡着,两人手悄悄勾搭一下也没人看得到。
不过林长东回拒了对方的牵手动作,他稍稍偏头过去,低语解释:“我手脏呢。”
张流玉看旁边应该没人看得到他们的小动作,他悄悄拿出帕子,给林长东温柔擦起这脏兮兮的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