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们没有好好说吗!说了他听吗!”林老板朝大女儿吼道,“他都跟男的搞到床上去了还是开导就有用的吗!你以为他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们就这么一个弟弟,不为他着想就算了,怎么还数落起父母?!”
“万一他就是一时兴起,好这一口玩玩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你们不可能没见识过这样的,他年纪到了自己就想开了,长东他本来也是不成气候,年纪小容易走歪也是难免的,早的时候我都说不能这样放养他了,你们就是惯他,惯多了他怎么可能还听你们的。”
“等他自己想明白我都进土里了!”林老板仍是听不进去一点,巨大的崩溃感在他脸上画出厚重的皱纹,“他说他不要家了不要爸不要妈了他就要跟那个男的在一起!疯了疯了!他要我绝后他要气死我是不是!”
“他再疯也说不出这种话,你们就是逼他狠了!”沉默寡言许久的次女林官兰终于开口,她将手里的报告扔到桌上,“这些药不能再给他吃了,我说你们两位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大家商量一下,湘竹你也是一直拱火......”
“我怎么?!”林湘竹转脸看这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你们到底懂不懂事态的严重性?要不是我第一个发现,他不知道还要瞒我们多久,你以为他是第一天这样吗?他甚至敢带这个男的去我们家酒店开房,去年国庆开始每个礼拜他们都在酒店过的说出来你信吗?你知道前几天他从医院上跳楼下来有多吓人吗!现在不掐死苗头到时候才是真的完了!”
“我不懂。”林官兰板脸冷冷道,“我只懂继续这样下去长东才是真的完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为他好呗?”林湘竹哟一声,“是,我天天在家对他有求必应的当然是想害他,就你们在外面显摆官威是对他好!”
这场争吵持续到了半夜也没争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两口子始终坚持要继续矫正,大不了就提前结婚,纠正林长东的性别认知问题,四个女儿各抒己见,但又都没有完全的话语权和决定权。
林拂菊是最没有发言权的,她还没看过林长东,干脆就离场了,她一靠近二楼的监禁室,林长东看到有人过来了,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扒拉着门上都那扇小铁窗急忙道:“四姐?!四姐!你放我出去!你快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了!”
她被弟弟的状态吓了一跳,他暴瘦的脸上满是各种擦伤,遍布血丝的眼睛下是青黑到发紫的眼袋,整个人好像许久没见过太阳一样又霉又馊,完全不像过去那个总是神采飞扬的弟弟。
“四姐,四姐!”林长东摇晃着铁窗生怕对方要走一样,欲哭无泪的脸上窘迫非常,“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真的没生病我不要治了,你放我出去吧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林拂菊总觉得在自己在这个家里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也就林长东跟她这个私生进门的姐姐亲近一点,说要放,她绝对是没有这个权力和勇气的,可是......
楼下的争吵声在天亮时终于停止,无法理解两位长辈做法的林官兰一怒之下拍桌离开了,就算是在家里有着绝对话语权的长女也没能说服父母放弃对弟弟的继续深度治疗。
林赋梅在这里待了几天,天天看各种医生进进出出,听父母争吵不休,林长东每天都在呕吐,他不吃饭也不吃药,甚至开始打那些疏导医生,没几天他就彻底脱水昏厥了过去,老两口抱着儿子又悔又哭,但又不肯放弃他们自认为对儿子“拯救”。
一周后的某天凌晨,这栋屹立在一片扇形湖边上的别墅外围发出刺耳警告声,林长东往后再看了一眼大姐和四姐,然后毅然决然扑进了眼下那片灰色的湖水里。
高三寒假收假早,再回到学校时高三换去了新教学楼的教室,班主任重新安排了桌位,也给张流玉安排了新同桌,他没有任何异议。
林长东离开后张流玉又变成了一个人,紧张的学习和频繁的考试让他感觉麻木又吃力,他老是控制不住要哭。
就连清明的时候也只放了一天假,大部分住宿生都没有回家,周通叫张流玉出去走走,没想到张流玉主动提出了去莲花公园走走。
他们一路爬到山顶,爬到了山上的莲花观音雕像下,周通看张流玉一直站在护栏边上搜寻着什么,便问:“在找什么?”
张流玉不在状态的摇摇头,他明明记得在林长东家里时可以看到这个雕像的一角,怎么到这里却又看不到林长东的家了。
清明过去没几天与进行了一轮模拟考,张流玉看着周通始终稳坐在年级前三的位置,又看看自己总是在百名左右徘徊,不免感到有些沮丧,他偏科非常严重,只有数理化成绩突出,而语文和英语成绩非常一般,不过他对大学似乎也没有什么展望。
“张同学!”
张流玉准备回教室时,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叫他,他看了看四周,才看到躲在一颗榕树后的袁宝。
“你叫我?”张流玉边走过去边问。
袁宝点点头,又神秘兮兮的朝他摆摆手,“你快跟我来。”
张流玉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于是也没有多问了,他看了看四周,快步跟了上去,他们一路来到学校右角,这里是新开辟的住宿用地,目前刚刚起步施工,因为这边管理不便,经常有学生从这边翻围墙跑出去。
袁宝把他带到一排蓝色的铁皮房后面,又说让他等一下,张流玉还没能问是什么情况,袁宝就一溜烟跑走了,不过他只跑开了几十米,并在一只一米多高的水泥桶后蹲了下来。
张流玉左右看看,突然身侧的铁皮门开了,他警觉的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里面走出来个头发糟乱、浑身脏污的人。
这人脏兮兮的脸上挂着天大的惭愧和窘迫,他抹抹自己脸上的眼泪,高兴得不行说:“流玉,我跑回来了。”
第43章 约定
张流玉肺里一抽,他立马扑进前人怀里,没忍住失态嚎啕大哭起来。
林长东抬起自己的两只脏手,犹犹豫豫的也才将人搂住,他臂弯越收越紧,就像抱不住一张瘦瘦的纸那样小心。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张流玉哭到失声,两个人简直恨不得在这一刻绞成一体,因为短暂的喜悦过后仍是莫大的迷茫,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永远在这一刻温存。
上课铃已经过去很久了,袁宝几次提醒他们不要贪恋这一刻,两人恋恋不舍的放开彼此,张流玉又急追问以后还能见面吗。
林长东用比较干净的手背给对方擦了脸,他吸吸鼻子说现在不方便说太多,明天就是周日了,明天等张流玉能出校了再细说清楚。
张流玉太害怕这种等待和明天,他一点都经不起等待了,说着就又要哭出来,林长东心里难受得要岔气,两个人磨蹭了好久才肯分开。
回到教室,同学们已经自习过去大半节课了,班主任看到张流玉湿红着一张脸回来,她见怪不怪了,也就没有追究对方旷了大半节课的事。
终于熬到第二天周日下午休息,一放学,张流玉就在自己班门口候着了,袁宝也没让他久等,不过两人没有正面交流,他们只是对了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的一同出了学校。
跟着袁宝,张流玉来到附近一处非常老旧的住宅区,这里每栋建筑建筑之间都挨得很近,老旧的建筑一楼是各种商铺,潮湿发酸的地板上浑淌着少许腥臊的猪血和洗衣水,卖菜卖肉的边角垃圾扔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味道灌满了整条长巷,恶臭无比。
袁宝感觉到这里应该算安全了,于是就停下来等了张流玉一段,两人一同进了一栋墙体发黑的砖楼,袁宝解释说这里是他的出租屋,家里没其他人,让他别担心。
这房子里面黢黑无比,甚至比外面还要潮湿,最近在回南天,张流玉还能闻到头顶上方晾衣绳散发出衣服酸臭味,袁宝过去敲了一扇门,又说:“大哥,人来了,我出去买个粉。”
袁宝说完就一溜烟的跑走了,紧接着林长东也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他此时已经不像昨夜那般不修边幅了,胡子也刮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