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从东来,相反的往西走不对吗。”
“你这也没依据啊。”
张流玉看着手中那张地理课本上撕下来的世界地图,不死心道:“有依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耐心附和问:“什么依据。”
“就是。”张流玉抬头傻傻苦笑,像是在开玩笑一样轻松说:“人生长恨…水长东啊。”
【作者有话说】
关于43分开十年的时间问题:
这个是由于一点遗憾造成的,不是我为了虐而虐,因为写《陈桥下》的时候,第一章 43就已经分开五年了,而且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43重逢He,写了一半了都还默认43是注定的be,等到我开始动摇,并且终于决定让4复活回来的时候,陈桥下里的43时间线就已经过去十年了,如果我知道要写这一本,我肯定不会舍得让他们分开十年的,写《陈桥下》的时候,如果有人劝我复活四哥早点就好了,那么我一定只会让他们分开个五六年…因为我发现十年确实是太长了。
那句诗里的恨≠恨=憾,所以这个局面其实也是一个“恨”的体现,这本书就是一个“恨生(憾生)”的结果,毕竟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遗憾无穷。
第49章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71)
师父和大家都不支持张流玉出远门,更何况是出国,但张流玉很执着,说什么也要去,他还把自己的小金钗卖了作为路费。
出发前一天晚上,何权青来找他,并把一叠散钱递给他说,三哥,这是我这个月出狮挣的,你去把四哥找回来吧。
张流玉后来确实也去到越南了,不过也只是在边境走走。
这是他打听来的:在防城港有个叫东兴的地方,那儿和越南就隔着一条河。
从桐林去东兴也不算太远,几趟车换乘下来也就一天,张流玉就这样不顾大家劝阻独自出发了。
到那儿以后,隔着一堵高墙铁网,他看到北仑河对面的越南,他想过去,可是他没有护照,就算是一日游也得办个旅游签。
张流玉第二次去东兴是一个月后的事,那时他已经办好了护照,并熟练的找到旅行社顺利拿到了一日游的签证过了口岸。
然而只有一天时间什么也做不了,张流玉毫无头绪的在芒街里瞎走了一天,晚上口岸还会关闭,在关闭之前他就不得不回来了。
在回程的火车上,张流玉看到有个影子很是眼熟,等他看清楚了,他也没敢去和师父相认。
虽然后来回镇上时,他和师父已经坐上了同一辆大巴,但两人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过这一趟并未毫无收获,张流玉还带回来了越南境内的一捧土,他找了个玻璃瓶装好,然后放在了梳妆台上。
后来没多久他又跟季枫再去了一次越南,去了挺多个城市,待了差不多半个月才回来。
而真正打消他反复想在这片国土上找到林长东消息的不是一次又一次的一无所获,而是某天,他突然在自己枕头底下摸到了自己卖掉的那支小金钗。
从那以后张流玉再也没有在大家面前说自己要去越南找林长东了。
何家班的生活也是在这以后开始恢复了平静,包括张流玉自己,他不再以泪示人,也不再面露悲伤,并且又像以前一样在厨房忙活了起来。
大家以为他多少该看淡了一点,后来有一天何家班给对门一家封喜酒礼金,发现帖簿上多了个“张恨水”,一问是谁乱写的,张流玉就说是他,大家就知道这事在他那里淡不了。
但日子还是一天推着一天过,不过也不行,总之没得选。
林长东死讯传来那年,陈桥塌了,被一场秋后雨冲垮的。
但林长东死后的第二年,2009年夏末秋初,新的陈桥就建起来了,那是一座很阔气的大理石桥。
新陈桥是一个外来的大老板捐的,这大老板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帮忙在喜鹊河上游建水电站,这是一个造福民生的大工程。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师叔查出很严重的肺病,医院说治不了,晚期了,此后师妹也没有再继续上特殊学校,因为师叔时日不多了。
秋天的时候,师叔和师父给老七和师妹指了婚,不过被爱慕师妹已久的梁晖截了胡,但师叔没撑到师妹成年,也没看到两人成家就走了。
师叔在临走前告诉张流玉,他算过了,长东命还没绝呢,要是真绝了,他下去给叫回来。
这是这么久以来,师叔是除了张流玉自己,唯一相信林长东还活着的人。
何家班给那么多人出过白狮,真到了给自己人出时,反而频频出错。
师叔的离开让他们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他们不少人在此之前就经历过丧亲之痛了,可何家班就像是一个新窝把他们聚到了一起,他们有了新家,成了彼此新的家人。
而师叔的离开就像这个家里的第一个离去的亲人,是不同于林长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离开,他们是眼睁睁看着慈爱的师叔合眼,是正视了死亡与生命交轨,那是非常落墨粗重的悲伤一笔。
要是林长东知道了,肯定也会很伤心的。
后来张流玉在师叔的遗物里发现一本老书,上面记录了某种古老的招魂曲,说是能起死回魂,张流玉便潜心学习了好些时日。
但是他一连在河边唱了好几宿,也没见有什么用,总之林长东一次都没来梦里看过他,反倒是他唱歌吓到了不少人,于是他就没再继续唱了。
师妹和梁晖很是情投意合,两个人总是黏糊在一起,张流玉常常在河边看见他们勾手约会,他很羡慕。
2010年除夕前的小年夜,何权青找到张流玉,说是晚上自己朋友要来班里吃饭,就塞了一大笔钱麻烦他准备一下饭菜。
他带回来吃饭的是一个同龄男孩,是那个捐新桥老板的独生子,何权青很喜欢人家,天一黑就钻回屋里偷摸缝绣球。
除夕那晚,这个男孩还叫何权青和何家班的大家伙去他家里唱歌,不过张流玉没去。
张流玉也有点羡慕何权青,他从来都没有和喜欢的人一起过过年。
不过何权青和那个男孩的事没多久就被师父发现了,他缝的绣球没送出去,还挨了师父一顿鞭子打。
这顿打特别狠,就像当年打林长东那样狠。
何权青被打得床都下不来,眼泪汪汪的跟张流玉说他有点疼,张流玉一句安慰话也说不出来,他真是笨,何权青也笨,大家都笨得可怜。
这年国庆的时候,梁晖和师妹结婚了,婚礼结束当晚,张流玉发现何权青不在, 他便知道对方去北京了,因为那个男孩考上了北京的大学。
何权青去时苦巴巴的,回来又乐呵呵了,张流玉猜测这两个人是和好了,也真是傻得要死,挨一顿打就怕了,不过他们以前也傻,师父打一顿也怕得要死。
梁晖和师妹完婚后的一个月,祝骁也结婚了,按理来说大家都不会相信他这种人会随便去结婚,可他终于还是失蹄搞出了个孩子出来,事态没得救只能去当上门女婿了,婚礼都是孩子生出来以后才办的。
自梁晖和祝骁各自成家以后,何家班的运行结构慢慢就变了,为了更好的生活,梁晖和师妹在县里开了家夫妻店营生;祝骁倒插门进的是个中产家庭,老丈人对他不赖,还给他开了个副食店谋生,而何权青的正业变成了电工,在做工闲余才会去偶尔出狮了。
只有张流玉和二哥还守在班里,不过张流玉发现二哥其实一直在准备事业单位考试,二哥这人没什么突出的特点,就是特别沉得住气。
总之,大家的生活不再只有出狮这一件事,在人生的分水岭上,每个人都走向了各自的生活,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也有人被推着走,当然也有人止步不前。
唯有何家班的屋檐一直撑在他们头顶上,始终为他们保留着一方栖息之地和一个名为“家”的港湾。
还有周通,告密那事后,再加上林长东的死,总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再进过何家班的大门,唯一跟他还有联系的就是何权青,听说是因为去学车才重新有来往的。
不过讨论周通的声音也不少,毕竟他那样的家境和学历,大学毕业回来以后竟然一直在自家驾校当教练,怎么说都是大材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