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长的黑发柔顺垂落,被风轻轻牵起,恰好遮住时钦白净的耳廓和小半张脸颊,倒衬得那截没被挡住的脖颈过分晃眼。
昨晚就不该心疼这傻子,哭着不让他留下痕迹。
太娇气,也太欠收拾。
沈维扫了眼时钦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猜到时钦就是想坑讨厌的人当回冤大头。
七年过去,时钦这点孩子气的小九九没变,叫人说不清他对周砚到底是真讨厌,还是在意。沈维压下不快,开口说:“时钦,这顿我来,别平白欠些不清不楚的人情。”
“这怎么行!”时钦及时打断兄弟,“我跟周砚开玩笑呢,这顿说好了我请,肯定得我来。”
“还跟我客气,”沈维好笑地揶揄,“你以前在我家又吃又住,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
时钦忽然想起那些年的寒暑假,自己成天往沈维家跑。两人一起通宵打游戏,看各种电影,甚至看了禁.片和黄.片,他的作业全是沈维帮着抄的。那时无忧无虑,烦恼很少,他唯一烦的不过是韩贤怎么不多来看看他,光给钱算个屁。
“就是又吃又住的,现在正好回报你呗。”时钦笑了笑,猛然记起边上还有个大闷葫芦,他忍着腿根的不适,稍稍加快脚步,对着两位老同学招呼,“今天风真大,走走走,快进去!”
沈维见时钦走得磕磕绊绊的身影,想说的话又收了回去,只说:“时钦,你先去包间。”
时钦心头警铃大作,绝不能让沈维跟闷葫芦独处!
“欸,一起走啊!”他快步抢到餐厅门口,像个殷勤的小门童,连连朝里招手。等两位老同学都进去了,才勉强松了口气,紧跟着进去,把预定好的信息报给服务生。
餐厅包间分双人小包和多人大包。
负责领路的服务生带完路就离开了。时钦一进包间,先注意到餐桌上只有两套餐具,角落里倒是放了把备用椅子。
他转头对兄弟说:“沈维,你去找服务员加套餐具。”
眼前杵着个碍眼的同性恋,沈维不放心留时钦一人:“负责接待的一会儿肯定过来,到时候说一声。”
“现在是饭点,这家餐厅生意好得很,得催一催。”时钦飞快瞥了眼立在窗前赏景的迟砚,心里着急,又匆忙补了个理由,“你帮我去喊一下,顺便让他们把菜单拿过来,我再加点菜。”
沈维没找到机会单独警告迟砚,原本还想支开时钦,可扫到时钦不方便的左腿,便应了下来。他抬手在时钦背上轻轻一推:“别在这里站着,去坐着等。”
等兄弟一走,时钦立马关上门,火急火燎质问迟砚:“你来安城出差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跟踪我了?”
迟砚转身,没接时钦的话,只是问:“来安城卖废品了?”
“……”
时钦被噎得心虚,又急又慌,干脆往前一扑,扎进迟砚怀里,双臂缠上去,死死箍在对方腰间,声音压得又低又软:“老公,你一会儿别乱说话行么?我们就当不认识,呃,不是不认识,就装不熟,这么多年没见肯定不熟啊,你随便吃两口,就说有事先走,好不好?”
迟砚垂下眼,看时钦慌里慌张地黏着他撒娇。怀里的人身体发软,似乎离了他就站不稳。
“又不说话……”等不到回应,时钦没辙了,仓促间踮脚凑上去,在迟砚唇上迅速啄了一口,卖乖哄他说,“等回北城,我让你爽个够,这样总行了吧?”
“牺牲还挺大。”迟砚说着,手臂环过时钦的腰身将人圈紧,低头贴近他耳朵,气息扫过他耳廓,低声说,“外面有脚步声。”
时钦完全没听出迟砚话里的逗弄,瞬间跟受惊炸毛的猫似的,在他怀里剧烈挣动起来。可那怀抱如密网,根本挣不开,就在他急得要骂出声时,迟砚却倏地松了手。
他刚来得及瞪对方一眼,门外就响起清晰的脚步声,包间门被推开,沈维拿着菜单走了进来。
沈维见包间里两人挨得近,都站在窗前。哪怕心里有数是时钦主动过去找茬,他仍朝迟砚甩去一记警告的眼神,把菜单往桌上一放,招呼时钦快坐下:“时钦,看看还想吃什么。”
“哦,好。”时钦强压着惊悸的感觉,摸出裤兜里的苏烟。
他先利落地弹出一根递给沈维,又捏着烟盒转向迟砚,朝他递了递,假客气地问:“你也来一根?”
迟砚视线在烟盒上停留一瞬,婉拒道:“谢谢,抽烟伤身。”
时钦才不管迟砚抽不抽烟,自顾自叼了根烟在嘴边。刚摸出打火机,慢半拍地会意过来,想起前几天那包玉溪,才抽了两根就被迟砚没收,冷着脸说什么“抽烟伤身”,当晚就不跟他亲嘴了,也不抱着他睡觉,多嫌弃他一样。
操,死闷葫芦真烦,管天管地的。
他灰溜溜地把烟从嘴边拿下来,塞回烟盒里,只给沈维点了火,干笑两声:“我在戒烟呢。”
沈维深吸一口烟,太多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也越发瞧边上的迟砚不顺眼。他单手拎起角落的备用椅往桌边一搁,对着迟砚抬了抬下巴:“先坐吧,周总。”
双人包间的长方形餐桌正好容纳两人对坐,本是适合情侣的设计。
大包太贵,时钦当时图省钱订了小包,这会儿看着那个不方便用餐的侧边位置,哪里敢怠慢两位老同学,即便一个是知根知底的好兄弟,一个是天天晚上要抱着亲的老公。
他一心只求太平,自己往备用椅上一坐,发现能同时观察两人,不用来回转头,不错不错。时钦指指餐桌两侧,忙不迭地积极邀请:“快坐啊!今天我请客,你俩都别客气。”
沈维:“……”
迟砚没去看时钦,目光扫过餐桌两侧,慢条斯理地脱下西服外套,随手挂到身后的实木衣帽架上,在正对包间门的主位坐了下来。
沈维心底冷笑,实在瞧不惯迟砚端着架子的做派,以前就这人模狗样的德行,也就时钦单纯,看不出来。
他没动那把空椅,手搭到时钦肩上:“时钦,你去坐那边,我坐这里就行。”
“啊,”时钦直摆手,眼神有点慌,“不用换,我坐这里挺好的,你快去坐,别不给我面子啊。”
沈维无奈坐下,刚好与迟砚面对面。他又一想,倒也行,总不能让时钦跟这货面对面坐着。
等两位老同学都坐定后,时钦悬到现在的心还没落下来,除非闷葫芦立刻给他原地消失!他打开菜单推到餐桌中央给二人看,想活跃气氛:“你们再点两个菜。”
迟砚:“都行。”
沈维:“你定。”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时钦来回各看一眼:“……”
操,这他妈谁还吃得下去啊?能不能走一个?
时钦被菜单上昂贵的单价吓退,订好的双人餐已经足够丰盛,他隔着羽绒服摸了摸那厚实的五千块钱,舍不得乱花,最后还是合上了菜单。
他没话找话地问兄弟:“沈维,我听许聪说你在澳洲,是不是打算定居了?”
“没有,打算回来发展。”沈维看对面一眼,“可能在北城吧。”
“……”时钦吓一跳,“你不回南城啊?”
“嗯,我爸也再婚了,生了一对双胞胎,我就不去添乱了。”沈维对时钦笑笑,把没抽完的烟掐灭,“他老婆只大我三岁,真他妈可以。”
听沈维说得轻松,时钦不知道怎么安慰,又恨不得扇自己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瞎问什么。
沈维想和时钦好好叙旧,架不住被迟砚搅了心情。他想起当年那对阴魂不散的兄弟俩,索性把话头转到迟砚身上,随口问:“周总这么出息,不知道你弟周焕,在哪儿高就呢?”
操,老兄你怎么也哪壶不开提哪壶!时钦正愁怎么提醒沈维,包间门适时被敲响,服务生端着菜进来了。
他拿起筷子招呼两人动筷,准备转移话题,结果沈维还在那儿夹枪带棒地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