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钦从没想到,命运能这么荒谬,同性恋这个圈子竟能小到让沈维在两年前就见过覃少宗,那个他以为早他妈去投胎的禽兽,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他逃了六年多啊……
这六年多东躲西藏,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算什么?
算一场老天精心编排,他自己还傻逼兮兮全力配合的笑话?
“美国那边现在凌晨两点,等我前任醒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沈维看着时钦魂不守舍的样子,那句“笨蛋”实在说不出口,可时钦真的笨得让人心疼。
“时钦,”他放缓声音,“已经没事了,别再想这个了。如果真出了命案,肯定会有新闻报道。就算没新闻,户籍系统一查就知道,人死了身份会注销。”
“……”时钦沉默地瘫坐在沙发里,浑身力气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抽走。
沈维在一旁静静陪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淌过。许久,才听见时钦用近乎气音的语调开口,那声音里满是自嘲,跟自己较着劲:“我好傻逼啊……真他妈傻逼……怎么就这么傻逼……操。”
“别这么说。”
“我他妈的就是个大傻逼!”时钦突然嘶吼出声。
见他情绪失控,沈维也不好再追问当年的冲突缘由,伸手按住他肩膀,及时安慰:“你一点都不傻,是个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慌,换成我也一样。”
“我捅了他好多刀……他流了好多血……”时钦又一次被拽回那个恐怖的场景,肩膀瑟缩着,声音发颤,“全是血……他不动了,真的死了啊,然后有人来敲门,我很害怕,我就……我就……”
“时钦,都过去了。事实就是他没有死。”沈维用力搂紧他发抖的肩,“他一定是抢救过来了。听着,你不是杀人犯,不是。”
“我躲了好多年啊……”
时钦眼神空洞,字字裹着哽咽的委屈,五指使劲儿抠住膝盖。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活成了笑话,像只惊弓之鸟,拼尽全力逃进一个自以为安全的洞穴,一躲就是数千个日夜。
结果到今天才发现,洞穴外根本没有危险。
是他的胆小和恐惧,把自己困在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听见压抑的啜泣声,沈维连忙抽了几张纸巾,小心地帮时钦擦去脸颊的泪水。
他安静陪着,一直等到时钦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肩膀不再发抖。
“可能……是我对周砚的偏见太深了。”沈维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以前就觉得他这人有点假,没什么情绪,给人感觉不真实,捉摸不透。”
时钦呆愣地听着,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个每晚都会亲他抱他,哄他睡觉的闷葫芦,甜滋滋的吻,怀抱的温度,低沉的语气,明明真实得触手可及。
“覃少宗还活着,你本来就是自由的。”沈维的声音将时钦拉回现实,“周砚那五千万真是为你花的吗?我现在相信他对你没坏心,可他什么都清楚,为什么瞒着你?时钦,你有权知道原因,就趁这次,当面把一切问个明白。”
时钦想得脑瓜疼,也没捋出半点头绪,心里头五味杂陈,既恨自己蠢得无可救药,又怨迟砚藏得滴水不漏,为什么只提收购,绝口不提覃少宗还活着?
那五千万……到底是为了帮他,还是另有隐情?
操闷葫芦大爷,他本来就是自由的!这死闷葫芦,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他攥紧拳头,忍了又忍,死命压住给迟砚打电话的冲动,最后只赌气地挤出一句:“我他妈才不问他!”
沈维:“……”
“凭什么要我先问啊?”时钦狠狠揉了把眼睛,把涌上来的泪意硬憋了回去,“他要是真把我当老婆,就他妈该主动跟我说清楚!操他大爷的,他又糊弄我,把我当傻逼一样耍,他到现在连一声‘老婆’都没叫过我。”
一听时钦那又带上哭腔的委屈调子,沈维服得没话说,眼下是纠结称呼的问题吗?
这笨蛋……
“沈维,”时钦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帮我个忙,我没带身份证,帮我找个酒店,我不回家了。”
沈维试图劝他:“时钦,解决问题要靠沟通,躲不是办法。”
“沟通个屁!”时钦完全听不进去,“要是周砚打电话问你,你就骗他说你在南城,没见过我。”
“……”沈维头都大了,这两个人有好好沟通的时候吗?他耐心劝时钦,“那你直接住我这里吧,别去酒店折腾了。”
“不行。”时钦声音还哽咽着,别提多委屈,“我本来想给你送发财树庆祝你搬家,把你地址给了他助理,他知道你住哪里,可能会找过来。”
沈维:“那就让他来。”
“我现在不想看见他!”时钦嗓门骤然拔高,眼眶泛红,委屈巴巴地盯着沈维,“你帮不帮我?”
“……”沈维无奈点头,“帮帮帮,现在就带你去酒店开房,好不好?”他起身,“先去洗个毛巾给你擦擦脸,跑我这儿哭一通,我真快成你爹了。”
等一进酒店房间,时钦打开微信置顶对话框,不带丝毫犹豫给迟砚敲过去一句话,立马关了机。
他在床边坐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干脆脱掉羽绒服和运动裤,躺下来,钻进被窝,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沈维,你回去吧,我就住这儿不走了。他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没见过我,别忘了啊……”
“……”看着时钦裹好被子、闭上眼,沈维欲言又止,这并非他本意。
他是真心希望时钦过得好,也希望迟砚能更真实些,至少让他看见时钦有在被好好爱着,而不是被蒙在鼓里。这样他才能放心地送出自己的祝福。
待时钦呼吸逐渐平稳,沈维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默默看着那张睡颜。他曾无数次这样看着时钦,看着当年那小矮子,在自己眼里一点一点长大。
只是,这个人永远不可能属于他了。
-
“你这骗子!骗了我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跟你分手!孩子你也别想要了!”
迟砚垂眼看完微信里那条气势汹汹的消息,放下手机,后背靠进椅背。十分钟后,再度拿起,拨通手机号码,听筒里传出关机提示音,眼底没半分波澜。
手机放回桌面,他压下所有情绪,以极致克制的冷静,重新将注意力投入面前的工作。
然而他做不到。
什么克制,什么冷静,全是徒劳。迟砚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暴戾的冲动在他血液里沸腾,叫嚣着要把时钦抓回来,打断他的腿,关在眼皮子底下,让时钦再也无法逃离。
但他不能。
他不断提醒自己,那傻子还怀着孕,任何极端的念头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他是个理智的成年人,连这点自控能力都不具备的话,跟那些渣子废物有什么区别?
迟砚起身走进休息室,利落脱去衣物,拧开冷水阀,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强行压下了血液里沸腾的躁动,暂时冲淡了执念。他逼着自己冷静,耐心,给时钦一点自由空间。
他的傻子只是在闹脾气。
等天黑了,会开机,会回来。
……
时钦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在说话。他眼皮掀开一条缝,瞥见沈维正对着手机通话,立刻清醒过来,赶紧撑着身体坐起,沈维也刚好挂断。
“醒了?”沈维说,“是我前任。他答应帮我找他哥们问问覃少宗的情况,晚点回我消息。”
“……”时钦脸一下垮了,闷闷地“哦”了一声。
沈维瞧在眼里,转开话题问:“肚子饿不饿?”
“没胃口。”时钦揉了揉眼睛,急忙问,“几点了?”
“五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