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分手短信,刺伤的却是他们两个人。
席追的掌心抚住他的后颈,“没事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不难过。”
闻潮声缓和了情绪,继续说,“后来,常鸣开始了术后的第一次复检,我那段时间过得很累,就没什么心思去管微信消息。”
“等到再空闲下来的时候,我才看见了你发给我的好友申请,但都已经过期失效了。”
那时的闻潮声觉得席追一定恨死了他,没有勇气再加回来。
“后来的事情,我昨天差不多都在电话里说了……”
闻潮声停顿了几秒,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你去米兰时装周那次,我有偷偷混在人群里面看你。”
那是六年以来,他们两人唯一一次的见面,虽然是单方面的。
席追记得备忘录里有过这么一条,忍不住追问细节,“嗯?”
“我一直在用小号关注你工作室发布的行程,看到有米兰时装周这一项后,我就忍不住想要见你。”
闻潮声对于时装周的活动流程一窍不通,也没有圈内人脉可以问询。
他只能采用最笨拙的办法,加了席追米兰时装周的线下应援群,从群管那边得知了有可能的见面机会。
说得通俗易懂些,就是在席追“上下班”的场地门口蹲点。
闻潮声还记得,那年米兰的二月份格外地冷,傍晚还落了雨,场地门口堆聚的各家粉丝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娱记拿着相机,场面挺乱的。
“你出现的时候,不只是你的粉丝,其他家的粉丝也在往前挤。”
那时的席追已经在华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大家都想要凑个热闹。
“我边上有个女孩子拿着相机,差点没能站住,我就顺手拉了她一把。”
因为靠着这点见到席追的甜,闻潮声回忆了不止一遍。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就这么两三秒的功夫,我和她就被挤到人群开外了。”
闻潮声本来就社恐。
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念席追,他绝不会出现在这种陌生人很多的场合。
闻潮声不好意思再往前面挤,只能努力惦着脚尖去看,“我看见你和大家挥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坐进接驳车里了。”
不过五秒的露面现身,甚至只是一个侧颜。
但闻潮声还是满足了很久,哪怕现在提起这事,眸光还是雀跃发亮。
席追听得心头发酸,“抱歉,我不知道你在。”
那天走秀会场出了点问题,耽误了很多明星艺人的赶场时间。
席追赶着下一场杂志访谈,加上对接方一直在催时间,所以一行人只能走得急了些。
闻潮声说,“没关系,本来就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想去见你的。”
席追又问,“后来呢?”
之后的记忆不算美好,但闻潮声还是诚实地说了出来。
“我那天穿得有点少,连夜赶回去后就感冒发烧了,吃了药,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
闻潮声那会儿租了一间公寓,和常鸣他们母子住在一起,后者疑心重,本来就不信他是为了什么翻译工作才外出。
“常鸣趁着我昏睡,偷偷翻找到了我的火车票根,又对上了你在米兰的行程……”
闻潮声不愿再提及常鸣那些偏执疯癫的言论,只说,“就是从那次之后,我才发现我所有的证件都‘消失’了,常鸣将它们全部藏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肯还给我。”
整天活在这样的病态掌控下,怎么可能不生出抑郁?
席追对常鸣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但更多的是对闻潮声的心疼,“那你是什么时候查出生病的?”
“……”
闻潮声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备忘录里提过抑郁症的事,席追必然已经知晓真实情况了。
席追察觉到了眼前人的犹豫,即刻握住了他藏在被子底下的手,轻声请求,“哥哥,别再对我有隐瞒了,好吗?”
闻潮声没有了秘密被发现的惶恐和不安,只是叹了口气,“就在米兰回来后不久,我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第一次萌生出了不太好的念头。”
席追霎时凝住呼吸,连心跳都停了半拍。
那时候,闻潮声正在替一家出版社做文学翻译,和他日常工作交接的编辑是个过来人。
“他看出我的情况不太对,还将他自己的医生朋友推荐给了我,说是看在朋友和同事的双重关系上,可以给我免费做一下心理检测。”
结果检查结果一出来,就是重度抑郁和重度焦虑。
闻潮声垂下眼,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明自己当时的窘况,“可后续的咨询费用和药费太贵了,常鸣还要接受二期手术和治疗,我……我就……没舍得花这笔钱。”
明明自己生着病,努力靠着翻译工作赚钱,却要将大部分的积蓄用在常鸣的身上,甚至还要被迫接收对方言语和精神上的双重控制。
席追只觉得胸口发堵,骤然爆发的心疼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直到有一次躯体化发作得太厉害,我在出版社交接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送到医院后强制接受了治疗。”
“再后来,我就一直在按时吃药、接受心理医生的帮助。”
“席追,我每次发病都会想到你,想着想着,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回国,我不能永远被困在常鸣的身边。”
每次发病期痛苦到了死亡的边缘,只要想到席追,闻潮声就会拥有新一轮坚持下去的勇气。
“……”
席追串联起了许多进组初期的细节,近乎压抑地看着他,“进组后,你一直瞒着所有人在吃药。”
闻潮声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紧张,“我、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回国之后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线上复查的数据也都回升了,我的心理医生还让我减药量了,真的。”
他笨拙地、慌乱地解释着,“席追,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病人,我觉得我能好的,我……”
“别说了。”
席追用力地闻潮声拥在了怀里,将脸埋进了对方的颈窝,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制止,“别说了,哥哥,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只要一想到闻潮声这些年的煎熬,整颗心脏乃至灵魂都在被撕扯。
太痛了。
哪怕他用尽全力去抵抗这份痛楚,却还是在闻潮声面前丢盔弃甲,流泪满面。
“对不起。”
“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你。”
只要想到闻潮声有过自/杀念头的每个瞬间,自己都不曾陪伴在对方的身边,席追就倍感后怕和惊慌。
如果不是闻潮声的心性足够坚韧,或许他早已经失去了对方千千万万次。
“……”
肩颈处传来了明显的潮湿,以及那压抑到极致的哭腔。
闻潮声几乎不曾见到席追如此脆弱的模样,一时间变得无措,“席追,我、我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怪到自己身上,好不好?”
席追说不出话,只是惶恐地、不安地紧抱着怀中人。
他感受着爱人颈侧一下又一下的脉搏,以此来找回自己丢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