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章这话一出口,一下子就成了现场观众聚焦的对象。他自己也瞬间明白了,这一句话就bào露了,他之前包庇真相的事实。
颓然坐下。仿佛再次苍老了十岁,再也没有力气来面对这最后的一点冲击。
顾南笙没有跟顾明章喝顾北彦对峙一句,他只是将那些罪证递jiāo给检察官,之后便回来挽着我的手坐回旁听席。
从头到尾,他没有为自己喊过一次冤屈,只是怕最信任的公正jiāo给了公诉庭。
有一句话叫做,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还有一句话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始终相信,公正的律法会还给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因为罪证确凿,即使顾北彦死不认罪,但还是被审判长零口供定罪。
因为涉及了两条人命,这次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二十五年的刑期叠加了一个死刑,最后的定罪是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顾北彦面无人色,被警察带走,而顾明章则直接瘫软在地,口吐白沫,他的心脏病犯了。
眼看着人都要不行了,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我们的方向,死死地盯着顾南笙,眼睛里迸she的光芒全是愤怒和不甘。
我们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没有俯下身去扶他,但顾南笙还是说话了。
“爸,你有话要跟我说?”
他还是愿意叫一声爸的,只是这个字里并没有多少温qíng在。
我们都很清楚,即使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但也改变不了他们比陌生人还要糟糕的关系。
不死不休。
顾明章的手一直在抖,费力地往上抻,却怎么也抻不出他想要的高度。
闭眼之前,他只说了一句话:“阿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母亲。”
救护车来了,但顾明章却已经无力回天。
人拉到医院,在里面抢救了几个小时,也没能挽回他的命来。
顾家没有人了,顾家也倒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什么都没有了。
顾明章的后事是我陪着顾南笙一起cao办的,没有大肆铺张,只是简单的装殓,火化,最后葬在公墓里薛明珠的身边。
顾南笙穿着一身黑衣,在他的坟前站了很久。
细雨纷纷的时候,天气变得很冷,我靠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沉默。
顾南笙看着墓碑,声音清清淡淡的:“当年,我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可是这事,我妈不知道。”
这些陈年往事,他从未跟我说过,现在,人都死了,他却在这时候说出来,未免就多了一丝伤感和感慨。
很多事qíng,他是想倾诉的,可却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现在,总算可以吐露出这些压抑在心底的抑郁,说出来,从此以后,就不会再压在心里难过。
“我妈知道自己被小三了之后,曾经想过带我离开,可是他不肯,他说他爱我妈,想要我妈留下来。我妈是个很倔qiáng的女人,不愿意这样没有名分见不得光的终老一生。所以她还是走了。只是没想到,被他找到了,我妈为了反抗割腕,被发现得及时,送到医院去了。可是……”
可是,在医院的十二楼,她被薛明珠推下去了。
从那以后,顾南笙就入了顾家,那个时候顾明章还是部队高官,他恐惧自己的丑事被人发现,于是对外宣称顾南笙是他跟薛明珠生的二子。
天知道,他忍了这个耻rǔ小心翼翼地活到现在,有多不容易。
“以后,我陪你。”
“嗯。”
“走吧,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他说着,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走,不是回明月城,而是去了建安码头的那个半山腰的别墅。
他进卧室,拿了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把衣柜里的那些崭新的连商标都没摘的女装悉数装进行李箱。
他带我坐船,到了海中央,我不知道这个点的具体位置叫什么,顾南笙说:“兰溪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捞起来的。她身上没有穿衣服,我觉得她会很冷,所以后来,我就给她买了好多好多的衣服,每年都会给她烧几件。”
顾南笙打开行李箱,把所有的衣服都摊开放在阳光底下,船上起了个炉子,他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扔进去。“大仇未报,我总觉得她会心有不甘,徘徊在海上不肯离开,这次,我帮她报了仇,她应该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