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关切他方才也曾遇到过,但当这一切是来自于苏至清的时候,事qíng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或许,在所有被他称为“老师”的人之中,只有面前那个人的关心显得是如此合qíng合理乃至于让他们有理所应当的错觉。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时间竟忘了答话,苏至清见他这样,主动替他拿起了书包,“进来吧,我这里有碘酒。”
他没有抗拒,老老实实地跟着对方进了辅导员寝室。苏至清示意他坐下,随后在抽屉里翻找起来。药水棉棒按到伤口上的一刹那,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旋即便想起了方才的qíng形,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苏至清突然开口问道:
“失恋了?”
“……没。”
本来,听到那种无厘头的展开他应该抢白一通的,但此时此刻他却突然没了心qíng。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把失落写在了脸上,导致苏至清产生了这样的误解,而他也丝毫不想提起这件事,所以gān脆闭口不言。他这样的表现似乎反倒让苏至清坐实了自己的想法,“人之常qíng……这种事qíng,偶尔yīn差阳错也是难免,后面的日子还长,想穿了就好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能自我调节,你向来……都是很省心的。”
“省心?”他一直以为自己翘课打工这些事让苏至清伤透了脑筋,没料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老师……你说我?”
“是啊,”苏至清说,“你虽然不怎么服管,但是为人处世有你的分寸,而且你碰上什么qíng况都不会丧失希望……所以说,虽然你总是自作主张,但是反倒挺让人放心的。”
“不是吧老师,你这对我期望值也太高了……”他一下子有些受宠若惊,也不知道对方是真心那么想还是只是礼节xing的夸奖,不过苏至清既然说了,他也乐得当真的听。
苏至清微微一笑,“夜场酒吧的那份活,难道谁都能做得下来?我一直都担心你在那里吃亏,可是你确实qíng况拮据,信息中心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岗位,你哪怕答应得千好万好,一回头又通通食言了……还好,后来你辞了。”
他听得瞠目结舌:“我去,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峰哥告诉你的?”
“他没说,不过班上的学生谁在做什么,谁没有去上课,谁谈了恋爱,班导多半都是知道的……”苏至清说着说着,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只是有的时候,人总会去选择xing相信那些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事后再想要补救的时候,就已经追悔莫及了。我那时候何尝不是觉得,你们这些小朋友qíng绪低落无非就是那点事,惹不出什么乱子……”
“老师……”
他注意到苏至清的模样,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研三的学业压力很大,自顾尚且不暇,而江冉在cao作这一切的时候的确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同学,朋友,老师……甚至连江冉的父母,也未尝不是在事qíng发生了之后才了解了这一切,但事qíng发生后,所有的错却好像都是苏至清一个人的。
“你只不过是班导而已,又不是上帝视角……而且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有疏忽,江冉最开始cao作的时候是在家里做的,他家里人不也没当回事吗?”
想起那时候的事qíng,舒扬依然觉得有些愤愤不平。最初,江冉的父母在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时候只是怀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但在江家的亲戚陆陆续续赶到之后,事qíng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江冉的亲属开始将矛头指向了学校疏于管理,并想方设法取得媒体的关注。
任何负面新闻,但凡带上了这所全国知名的高等学府的名字,总是传播得犹如胁下生翅一般。很快,学校实在是顶不住压力,给了江家父母一笔高额赔偿,这才把事qíng压了下去。学校吃了这个哑巴亏却无从发作,压力便由学校传到院系,又由院系传到学工组,最后,传到了苏至清的身上。
“别这样说,”苏至清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失去了儿子……而我……我有义务照顾你们直到平平安安地毕业。”
班导的位置上,撒手不管刷满四年任期的比比皆是,反正把学校的任务安排下去,不出什么乱子就行。而一门心思服从学校安排,拼命和学工组领导搞好关系以求留校的也大有人在。他们常常和其他院系的学生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也知道不少班级对辅导员怨声载道。这个位置夹在总也改不了官僚般作派的学校和自我意识日渐高涨的学生中间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稍有差池就会惹来不小的麻烦。“可是,我觉得作为班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