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听完后赞同:“我同意你的意见。”
贾庭长却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只道:“我看过这个案子的副卷,一审法院十三名审委委员里,持两种意见的人数非常接近。”
赵悦答道:“对,只相差一个人。”
“但是明眼人都能得看出来,周云坤收受这35万元确实应该属于受贿行为。”
赵悦不明白贾庭长的意思,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贾庭长难得正经笑了一次,道:“赵悦,你知道的,一个普通刑事案件的办案流程,警察负责侦查,检察官负责起诉,而当嫌疑人走上法庭后,是由法官来判定要不要剥夺他们的自由,甚至要不要剥夺他们的生命。”
赵悦点点头,表qíng透出些凝重,“所以我们的每一个判决都必须慎之又慎。”
“在办案过程中,警察也许会抓错人,检察官也许会用错起诉罪名,但这都还没有进行到最后的阶段,最后是由法官一锤定音,给整个案件作出判决,画上句号。我们在作出判决的时候,有可能延续了先前的错误,也有可能对错误予以纠正,依照办案质量终身负责制,一旦出现冤案错案,那么办案人员一生都难逃其责,而站在办案流程最后阶段的法官,我们的判决不单只决定了嫌疑人的命运,同样也影响着其他办案人员的命运。”
贾庭长笑了笑,继续说道:“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慎重有时候会催生恐惧,而恐惧又常常会加剧懦弱。赵悦,你还年轻,但那些审委委员们却不一样。”
赵悦沉默着,他已经预见了贾庭长接下来要说的话。
“刚才我说那些老讼棍最会钻法律的空子,但只要法律的空子还存在,那么就永远有人会钻。受到一次变相bī供后作出四次有罪供述的可能xing有多大,存款充裕但仍然向别人借钱的可能xing又有多大,没有人能说清,但这种可能xing绝对不会是零。这个案子间接证据非常充分,但最关键的两个地方,却只能依靠自由心证。自由心证的风险很大,它需要大量的经验作为基础,但更重要的,是法官的理xing和良心。有些人并不缺少这些,但他们却不一定会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赵悦捏紧了手中的审理报告,半低着头,道:“我明白。”
贾庭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觉得很失望吗?”
赵悦放松了手指,觉得有些无力,仍是没有抬起头,“我能够理解。”
贾庭长站起身来,对他说道:“明天下午开审委会,你好好准备一下。”
赵悦忍不住追问:“庭长,那您的意见是?”
贾庭长又发出惯有的笑声,“呵呵呵呵,我同意你的意见,必须定罪。”赵悦猛地抬起头来看他,贾庭长又道,“不过这个案子最终要经过审委会的讨论决定,那群老狐狸们到底会是什么意见,那我就不知道喽。”
除了案qíng复杂的疑难案件之外,依照规定,刑事抗诉案件必须要拿到审判委员会上讨论,并以审委会的讨论结果作为最终处理意见,同时还要邀请检方的主办人来列席旁听。赵悦的案子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趁着讨论还没开始,赵悦先到楼下接人,站在大厅门口望眼yù穿。
值班的法警打趣他:“哟,赵悦,看你那眼神,等老婆啊?”
赵悦笑道:“还真是。”
这时候一辆车开进了院里,停在空地上,赵悦立刻两眼放光,法警问:“怎么,来了?”
赵悦点头,“终于来了。”法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从车里下来个帅哥,正迈着大步朝这边走过来,法警嘁了一声,一巴掌拍在赵悦后肩上,“这就是你老婆?你抱得动吗?”
赵悦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道:“这种夫妻之间的秘密你就不必知道了。”
钟灵走到赵悦面前,避开那两道含qíng脉脉的目光,不带表qíng道:“我们上去吧。”
“好,这时候其他案子差不多也该讨论结束了。”
二人朝电梯走去,法警冲赵悦喊道:“赵悦,照顾好你老婆啊!”说完自以为让赵悦在钟灵面前尴了一尬,低下头噗嗤噗嗤地偷笑起来。
赵悦巴不得回头朝他夸一句gān得漂亮,满脸笑意憋都憋不住,钟灵冷声质问道:“你跟他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