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呼出青烟来,他单手cha进裤兜,语气十分淡然客观的继续说道:“你家里的厨子不好,晚上请我去福泰楼吃饭吧!”
贝雪峻自从被顾云章养进家里后,就开始致力于把自己那生活恢复到当年标准。他理直气壮的向顾云章要吃要喝要穿要钱,堪称是位风度翩翩的伸手大爷。顾云章没见过这样的,先以为是他不要脸,可是仔细观察了两天,却又觉着这贝雪峻不像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
仰起脸望着贝雪峻,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吃,吃什么啊?”
贝雪峻想了一下:“天热,吃点清淡的。”
“拍个huáng瓜?”
贝雪峻取下口中烟卷,下意识的向顾云章吁出笔直的一线烟雾:“我想吃点竹笋和龙须菜。”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顾云章已然发现这贝雪峻十分娇气,瞧着那么堂皇体面,其实很爱挑三拣四,对于衣食住行的要求都比较高,简直不知道他这大半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晚他带着对方出门去了福泰楼,满满登登的点了一大桌子菜,专供贝雪峻享用;而贝雪峻抄起筷子扫视桌面,随即谨慎下箸,很有选择的夹起短短一根青菜,很有保留的送入口中——咀嚼半天后他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捂在嘴上,把那根菜又吐出来了。
“老。”他毫无感qíng的评价道。
顾云章在那盘菜中夹过一筷子,三嚼两嚼的咽了下:“老?不老啊。”
贝雪峻笃定的点头:“老。”
顾云章着实是受不得他这副做派,可是又不好当面多说,只好低头不语,独自大吃起来。贝雪峻略略皱着眉头,东一筷子西一筷子的吃了没几口,又慢悠悠的喝了一小碗粥,而后就放下匙子,表示自己已经饱了。
顾云章没管他,因为感觉他这样的货色,饿死都活该。
及至顾云章也酒足饭饱了,两人便前后出门,在副官的簇拥下下楼准备离去。此时正值夏夜,凉风习习,十分宜人;贝雪峻背着手在酒楼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向顾云章提议道:“先不要上汽车,我们走一走。”
顾云章吃得很饱,也想借着散步之机消化一阵,就当即答应下来。
顾云章和贝雪峻并肩走在路上,身后不远处跟着卫士和汽车。
他两个的身量相仿佛,只是顾云章偏于单薄,而贝雪峻更为挺拔。一段沉默过后,贝雪峻开口说道:“顾先生,明天叫成衣店的裁fèng过来,给我添两件夏装。”
顾云章扭头看了他:“你这身上穿的是什么?”
贝雪峻平静而坦然的答道:“料子不好,穿着太热。”
顾云章这时要是再多说话,就显着斤斤计较了。他想自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说要养活贝雪峻了,就别在这些小事上找别扭,以免露出吝啬相,招人嘲笑。
这时贝雪峻昂首面向前方,意态悠然的且走且继续说道:“要薄一点的本地料子,凉快。一般人都以为便宜无好货,况且是你顾先生的生意,这成衣店就更要狮子大开口,一色的使用外国料子。其实外国料子虽然更细密结实一些,但是贴ròu穿在身上,未见得舒服,反正我是受不了。你呢?”
问完这话,他伸手在旁边顾云章的腿上拍了一下:“你不热?”
顾云章腿上一麻,仿佛是在刚才那一拍中过了电。这反应让他深感奇异,不禁自己弯腰伸手摸到那被拍之处——却又再无异常感觉。
贝雪峻知道他腿上有伤,以为自己那一下子是拍重了,就停下脚步一手搀扶他,另一只手向下去揉他的大腿;哪晓得顾云章顺势依靠在他的怀里,竟是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
顾云章往日不苟言笑,如今骤然嘿嘿嘿的开始发笑,几乎把贝雪峻吓了一跳:“顾先生,你怎么了?”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空旷,一片寂静中回dàng着顾云章的笑声,那场景颇为诡异。而顾云章由着xing子笑够了之后,才正色答道:“你不要碰我的腿,你再碰,我就要腿软了。”
贝雪峻略觉困惑:“什么意思?”
顾云章站直身体,抬手搂住了贝雪峻的肩膀,垂下眼帘望着地面答道:“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别走了,上车回家!”
顾云章一路无话,及至进入院门后,才且行且问道:“贝先生,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