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凌云志一眨眼睛,两滴很大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小海棠忙着怒视关孟纲,没有留意;关孟纲一眼看到了,心里还是想笑,不过笑得很克制,一边笑,一边抬手在凌云志的脸上左右蹭掉了泪水。
“别哭,别哭……”他像安慰小兄弟一样,轻轻一拍对方的面颊,“我真不打你,也不会qiáng抢你老婆。咱们来日方长,我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
说到这里,他又贪婪地看了小海棠一眼,顺带着发现小海棠好像是长高了一点——在女人堆里,这已经是个细腰大屁股的高挑身材了。
小海棠针锋相对地看过去,同时打开了他的手。凌云志是她的,别人,无论是天津那三位前辈还是此刻眼前的关孟纲,都不许碰。
关孟纲不得人心地在凌家一直耗到天亮,期间还占据大chuáng打了个盹儿。早上吃过一顿饭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了。
小海棠和凌云志松了一口气,恨不能抱头痛哭一场。忙忙地锁好房门,他们两个脱衣上chuáng,互相搂着补了大半日的眠。
第十五章
国难当头,新年过得并不热闹。小海棠攥着手里那几个钱,很克制地使用。除了给凌云志做了一身新衣服之外,她并没有给自己额外增添什么,只是买了些好ròu好菜,正正经经地做了几顿好饭。
凌云志一直只当她是个小丫头,没想到她当家立计也有一套本领。小海棠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他就走到后方弯下腰去,张开双臂用力搂住了对方。小海棠笑着望向前方,凝视镜中的两个人。这几天吃得好,她仿佛是胖了些许,面颊上透出玫瑰花瓣的颜色;凌云志依旧是偏于苍白,眉眼清秀,鼻梁笔直,是个标准的小白脸模样。
扭头在凌云志的脸上亲了一下,小海棠知道家里现在坐吃山空,前途其实很渺茫。可她满怀勇气,只因为身边有个凌云志。多少年了,没人爱没人疼,她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身边有个心里的人,一路陪着她。
凌云志看着小海棠的黑眼睛,一颗心变得很软,在胸腔里飘飘地dàng漾。原来倒是没有这么爱她,大概是因为患难见真qíng,他没想到小海棠会对自己qíng深似海。他忽然羞愧起来,红着脸微笑:“唉,我对不起你。”
小海棠知道他的意思:“这有什么?逃难过来的夫妻多得很,难道全是男人对不起女人?”
凌云志抬手轻轻抚摸了她的头发,头发又黑又厚:“你年纪小,不该受这个罪。”
有了他这句好话,小海棠低下了头,一颗心欢喜得开成了莲花。凌云志能有这个心思,她死都不亏了。
“都十八了,小什么小。”她咕哝着说话,“你当我总是十六岁?”
凌云志探头轻轻吻了她的头发:“年后我会出去寻找工作,事已至此,我是一定要振作起来的。”
小海棠听了这话,心里不是很信。从北至南这一路逃难过来,她可是见够了凌云志的本事——娇气,懦弱,不添乱就是好的。
小海棠对于前途并没有主意和计划,只想先过完这个年。关孟纲在正月十五那天又来了一次,提着点心糖果,宛如一尊笑嘻嘻的瘟神,似乎专门是来惹人厌烦的。这回凌云志没理他,小海棠也不理他。可是一味的不理睬也不奏效,关孟纲没家,在哪里都坐得住,可恨得简直无法言喻。
小海棠又怕他非礼自己,又怕他殴打凌云志。想要喊人报警,又怕他信口开河胡说八道。颇为惆怅地吃了一顿晚饭,她忽然变了念头,心想这叫什么世事,好人倒被坏人给吓住了。
关孟纲不能赖在凌家过夜,吃过饭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去了。小海棠掩上房门,口中嘀嘀咕咕地骂了几句,又对凌云志抱怨道:“这叫什么东西,还盯上我们了!”
凌云志没什么可说的,只道:“明天我就出门去找工作。如果手头能够宽裕一些,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住,让他找不到。”
凌云志说到做到,翌日清晨,他吃了一些关孟纲带来的点心,然后果然穿戴整齐地出了门。小海棠本想跟着他走,可是一转念,又觉得不对——丈夫寻找工作,身边跟着太太算什么?
凌云志怯生生地出了门,中午没回来,下午四五点钟才到了家,神qíng悻悻的,告诉小海棠:“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机关是一概不要人的,买卖铺子里又是只招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