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孤独(67)

2025-10-10 评论

八、万紫千红都是春?

一转眼到了世纪末,中国妇女经过百年抗争,终于贏得了亘古未有的胜利果实。她们现在可以让男人做饭洗衣看孩子,可以干活比男人少而挣钱比男人多,可以对丈夫打打骂骂推推搡搡,可以拒绝履行妻子的法律义务或者在履行此项义务时向丈夫收取“钟点费”,可以对男朋友始乱终弃或者对别人的男朋友贼忒兮兮,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她们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必依靠某类特殊的衣饰来换取社会承认和社会地位,在这种情况下,世纪末的女人们在穿衣问题上真正进人了百花齐放的时代。她们可以着男装,着女装,戴头巾,戴草帽,系领带,系袜带,穿花鞋,穿草鞋,露肚脐,露腰眼,挂胸针,挂项链,可以左脚蹬马靴而右脚踩拖鞋或者左腿裹着牛仔裤而右腿赤裸上写“我爱克林顿”。这些权利和风采都是令男人望尘莫及,莫名其妙,莫衷一是,默默无语两眼泪的。一个男人,再也无法预测他的女同学,他的女同事,他的女同居,明天早晨会穿个啥。男人终于明白了,蒲松龄老爷爷为啥郑重其事语重心长忧心忡忡地写下那篇永垂不朽的名作《画皮》,原来女人的本质就是画皮鬼呀!

女人们生命不息,画皮不止,于是才有了百年千年万年的画皮史。然而回眸想想,奶奶婶婶姑姑嫂嫂姐姐们的奋斗,就仅仅是为了让小妹妹们整天描眉画眼、描肉画皮吗?女同志们,你真的以为你是完全生活在幸福之中吗?请你抽空意识一下这一点吧。万紫千红未必都是春,天桥上展示的未必都是美,大街上流行的未必都要当真。秋瑾、丁玲、张爱玲,她们的真正价值并不在于她们有没有独特的衣饰,而在于她们拥有独特的思想,独特的心灵。一个民族有许多这样的女人,不但是女性的骄傲,也是男性的荣耀。也许有一天,男人的衣服也会成为观察历史的一个小小舷窗吧。

乱世文章不值钱,漫漫长夜意萧然。

穷途恶作低眉想,敢托丹青补砚田。

上面这首七言绝句,乃是中国侦探小说第一高手程小青的文笔。不过他写这首旧体诗,既非有关侦探,也非意在消遣,而是为了挣钱。说白了,这是一首广告词,在1943年之际,常见于上海的《春秋》、《小说月报》等比较通俗的文学刊物,上题“程小青画例”。具体条例为:扇面册页,每帧一百元;立轴,每尺一百元;屏条七折,堂幅加半。右为花卉果蔬草虫例,金鱼加半,翎毛加倍;点品不应,墨费加一;先润后给,约日取件。

以堂堂中国柯南道尔——程小青之大名,竟然做此迹近江湖卖艺之糊口营生,试看其诗作之无奈,条例之细谨,不禁令人油然生问:乱世文章,真的就那么不值钱吗?

乱世文章,在乱世大约的确不那么值钱。但到了后世,往往就未必了。我们今日的许多所谓经典作品,不都是乱世的产儿吗?不过,程小青当日所处之乱世,乱得有点特殊倒是真的。国土半焦,禹域三分,今日大陆学界称其为解放区、国统区、沦陷区是也。解放区、国统区之文学成就,世人已有高誉,第一次文代会之所谓大会师,主要即指这两支队伍。但日人统治下之沦陷区,长期以来,却仿佛曾经失节之妇人,一失百失,操守尚且不存,文章怎会值钱?如有人评价张资平说:“……至于他从1932年上海‘一?二八’事变以后,特别是1937年投靠南京汪精卫伪政权成为汉奸文人以后,他从政治到艺术就完全堕落了。无论是他作为一个作家的人格还是他的作品,都是毫无价值的了。”(何岩:《张资平和他的小说》,中国文联出版公司《爱之焦点》,第457页。)

这显然是用一种固定的眼光去.看纷繁变化的大千文学世界所得出的虚无主义结论。沦陷,改变了文学创作的语境,文学当然要变体以生存,以发展。责骂固然正义,但抹而去之则是对历史的不尊重。

幸好,如今局面有了改观。人们巳不难认识到,以前对沦陷区文学的视而不见,完全是政治意识的影响。须知,军事上的沦陷,并不等于文化上的沦陷;文学工作者如果没有殉国或撤离,留下来仍操旧业,也并不等于卖身事敌。关于沦陷区有没有文学,已然不成其为问题。价值如何,则依据目前的研究状况,似尚不宜速下断语。但肯定存在其特殊价值,是毫无疑义的。其特殊价值的重要表现之一,便是通俗小说的勃兴。

通俗小说的勃兴无论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有着明显的表现。当然,沦陷区的通俗小说自然有沦陷区的特点。有一首诗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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