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随着丹增牛群的迁入,狼群重回狼山。
十一月初,狼群打围后飞毛腿被牦牛顶伤。
十一月下旬,丹增迁走的当晚,我们发现有四匹狼经过小屋外,到山坡寻找狼的伤药马勃。我们开始存粮过冬。
十一月底,辣妈向我们求助,抢救濒死的飞毛腿,我给飞毛腿缝完伤后用藏袍裹护她。当夜,狼群将飞毛腿连袍带狼一起拖回山中。
之后的几天,我遍山寻不到藏袍,回家后发现乔默正在家门口与野狗争夺大旱獭。现在想来,以雄獭子的凶猛大块头,恐怕不是任何一只草原狗猎捕得了的,可是,我们太笃信乔默的猎食能力了。当时天寒地冻,我寻袍心切,便带着乔默上山,结果找到的是双截棍的遗体。悲恸之下,我们收集双截棍的骨骸塑成狼雕以慰狼魂。
第四只兔子的出现是在十二月初,塑狼雕之后不久,被我们从家里驱赶出屋的兔子于第二天清晨发现死在平台上。当时乔默被拴在家门口,链子根本够不到平台。对于这只兔子的死因我首次起疑,但那时我们没有精力去回溯之前的猎物,因为更严峻的冬粮被盗问题亟待解决,只好暂且搁下不想。
第五只兔子是在我每天必去的小溪边发现的,兔子就放在土垛子上,被乔默抢先叼走。我再次想起之前从未亲眼目睹乔默捕猎,都是我们先入为主的臆断。加上巡山时我看见了野兔,喊乔默去追,乔默却并没有出色的猎手表现,我的疑心发酵得越来越浓烈。
十二月十八日,我们在双截棍雕塑前拍到格林、辣妈和幸存的飞毛腿。
十二月二十日,狼群集结,与我们呼应,格林和我们遥相对望。
十二月二十一日,也就是今天,同样的清晨取水时间,我再次发现两只兔子叠死在同一个土垛子上,我窖藏已久的疑虑霎时启封了。
——七只野兔一只旱獭!如果这些猎物不是乔默的战利品,那么是谁放在那里的?
我们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们回来了,从七月份就知道了!”
“不……可能更早,”亦风翻动日记的手抖得厉害,“或许从我们刚到狼山小屋,爬在屋顶装太阳能板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山上望着我们了。记得吗,当时我们看到山梁上有一个狼影,还在琢磨那是马还是狼!还有,我们后来在水源地布控时,发现你遗落的矿泉水瓶被狼叼回了窝,说不定他那时候就悄悄跟随过你,捡回了你丢在山里的瓶子。你当时不也怀疑过吗?”
我懊悔不已,“我那时候确实怀疑过,因为从前我每次带格林外出的时候总是给他装一瓶水。我那时对你说‘如果是格林叼瓶子喂小狼,我就一点儿不意外’。只是后来我们在山里观察了两三个月,自以为看遍了狼群的成员,可一直没发现过格林的踪迹,这种怀疑就淡了。哪知道这小子其实就躲在山里,指不定在哪个‘灌木蒙古包’里藏着看我们。你不是也有一次老远感觉有个从‘蒙古包’出来的狼有点像格林吗?”
“我那时候不敢确认,因为太远了。”
“对了,我们在狼窝山里没撤下来的那一夜,不是听见狼群嗥叫吗?其中有一个声音我就依稀觉得像格林的腔调,就是他哼的《传奇》的那个调调,可是我问你,你说你没听见,我就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你哪有问我啊?”亦风急了,“你只问过我‘敢不敢喊格林一声’,那大半夜的谁有胆子喊啊?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我又委屈又懊悔,嗫嚅着:“还有啊,我放在断崖上的那颗沾着我的眼泪的白色圆石莫名其妙地不见了。那断崖是格林巡山时最爱去的地方,我咋就没想到是他拿走的呢!”
“你真笨!”亦风把额前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唉,我也够笨的,我现在才明白辣妈喂给飞毛腿的鱼和鸟蛋是从哪儿来的了。那时候我就纳闷,辣妈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怎么够时间跑十几公里去水泡子那边抓鱼呢,那都是格林给她送的鱼。辣妈不是打鱼狼,她的老公才是!就算她也会,她那两爪子都是跟咱格林学的吧。老狼也说过,草原上的狼一般不爱吃鱼,辣妈和飞毛腿的口味随了格林了,得,今后这草地上爱吃鱼的狼多半跟格林有点儿交情了。还有,格林小时候不就是吃生鸡蛋补钙的吗,他当然知道鸟蛋是好营养,他把你养他的那套法子都用上了。”
亦风歇了口气,又说:“我还记得我在山里拍到过一只大公狼给辣妈送食,然后辣妈再接力回来喂小狼,那大狼光送食不进山,现在想起来一准儿是格林这坏小子。唉,就像给你送兔子一样……”亦风感伤起来,“七月里,我们迁场,格林也跟了过去,我们在他的领地生活,他在我们附近抓鱼,他了解我们的生活规律,他悄悄看我们,悄悄送兔子,默默地尽一份狼心,不需要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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