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我们不熟啊!连狼都知道沿着老路走,我可不愿意乱闯。”我话是这么说,但是上午走得太累,能节约半小时的体力那是极大的诱惑,踅摸来踅摸去,管他呢,草原上有方向就行,狼窝就在前面,车子就停在后面,一目了然的地方还怕走丢不成?脚下就是路。走!
步行了半小时,我就后悔了。草原有句俗语叫“望山跑死马”,这种“看起来很近”的错觉本身就是一个迷魂阵,近在眼前的目的地一旦走起来那就是漫漫长路。我们选择的这个方向,跳过泥地是水洞,绕过水洞是暗河,蹚着冰水渡过暗河,发现我们进入了一片沼泽,两人叫苦不迭。可是路已经走了一大半,回头走也遭罪,似乎这片沼泽不算太宽,沼泽上分布着一个个像梅花桩一样的草垛子,用木棍探探,还算结实。我俩咬咬牙,仗着腿长,这儿蹦那儿蹦,好不容易跳完“梅花桩”。等到脚踏实地,太阳已经很斜了,我们不但没有节约时间,反而多用了两个小时。看来,近路不是随便抄的,泽仁带我们绕行是有道理的,等走到狼窝所在的那片草场,我们才发现到处都是相似的土丘,到底哪个土丘才是狼窝,死活找不着了。
我隐隐不安起来:“今天先撤吧,再找下去连回家的力气都没了。我们没带电筒,天一黑会迷失方向。”
亦风不甘心:“肯定就在附近,再找半个小时,找不到我就听你的。”
话说完还不到十分钟,太阳就被乱山吸了下去。我打了个冷战,不祥的预感迎面袭来,我抓住亦风的手:“狼窝肯定找不到了,快给泽仁打电话,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出危险!”
“没事儿,不用怕!只要绕过这片沼泽,过了河,你瞧,有灯就有人!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迷路!”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亦风执拗地带着我向极远处的牧民家趋光而行。
暗夜里,脚下的湿地越走越松软滑溜,不一会儿我们的鞋子就沾满了泥巴,足有十几斤重,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
没走多远,我脚下一沉,沼泽!泥浆没过了大腿,以缓慢而不可抗拒的速度一寸一寸地把我往下吸!我慌忙后仰,胳膊肘撑住身后的干地,双手揪紧了干草,稳住身体的重心。
漆黑中,亦风还在奇怪:“你怎么躺下了?”
“快救我!沼泽!”
在草原上多次陷入泥沼的经历告诉我们,越是挣扎陷得越快。亦风双臂环过我腋下,箍紧了,一点点往后拖。我赶紧利用泥浆的润滑,从靴子里褪出脚来,趁着光脚还没被泥吸牢,一条腿一条腿慢慢往上拔,上半身一点一点往干燥的地方爬。抽身中,我的膝盖在泥浆里碰到了一大块硬东西,总算有了落脚点。光脚踩上去,这个又大又硬的东西,有毛……有角……脚下那东西慢慢沉降,我借着这一把力总算挣上岸了。
“里面陷着一头死牦牛,要不是他垫底,我就直接下去了。”我抖个不停。
人拔出来了,鞋子没了。光脚踩在牛羊啃过的草茬子上,像踩钉板一样疼。周围尽是泥沼冒泡的轻响。除此之外,草原上一片死寂,静得可以听见血液在脑袋里流动的声音。那些灯光远若浮星,可望而不可即。气温降至冰点,月黑星暗,沼泽环围,狼窝就在附近……
亦风不敢再逞强,拨通了泽仁的电话——我们迷路了。没有星辰,没有标志物,在漆黑一片的草原上,甚至无法说出确切的位置。
泽仁正好从县城开着奥拓车回他的源牧,接到我们的电话,他干脆把车开到一个小山包上,居高望远,闪着车大灯给我们位置信号。我没带电筒,急中生智,打开照相机的闪光灯,半按快门,三长两短给泽仁闪信号。双方总算确定了方位。
泽仁在电话里指路:“你们不要相信远处那个灯光,那是几十公里以外的人家。也不要朝我的车灯方向走,过不来的,全是泥地。你们先退回干燥的地方,找找附近有没有牛蹄踏出的印记。如果找到了,顺着蹄印向迎风的方向走,这是牦牛回家的路;如果发现有摩托车印就再顺着车印走,这是赶牛人的路线……如果走到沼泽河边,你们就别乱动了,原地等我。”
我和亦风照泽仁指引的路线走着,我每走几步就按一下闪光灯标明行进方向。亦风用手机的光亮照着路。走着走着,他猛地站住:“有东西!”他用手机使劲向前照。
黝黑的夜幕下,一对幽绿光拖着光尾缓缓横移,就在十多米外盯着我们。
狼?!我头皮一紧,怕什么来什么!
“后面还有一只!”亦风和我背抵背,把棍子紧握在手中,身体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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