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狼群(第二部)(72)

2025-10-10 评论

上一次隔着山谷遥望他,而现在却近在咫尺,他的气息都能温暖我的手背。我屏住呼吸,生怕吹散了这个曼妙的梦幻。我虔诚地抬手,舒展指尖,想摸摸他的鼻翼,正巧他也伸头过来。

啵儿!我的手指送进了他的鼻洞,湿的!热的!这是真的!他打了个喷嚏,躲开我的手,轻眨美睫低头嗅我的味道,把我的围巾嚼进嘴里品尝。在如此安详境地,与秀丽的生灵有这种亲密接触,我心里好感动,好希望亦风也能看见,想想又有些懊恼——在这样的仙境,怎么说也得飘逸长裙才搭调,而我居然穿着脏兮兮的冲锋衣,还把手指插进神鹿的鼻孔里。唉,太煞风景了。

我轻轻拉回围巾:“这个不能吃哦。”说着得寸进尺地摸到了鹿的肩背……脖子……耳朵……他没有鹿角,只有一对已经锯掉的角桩。摸到他的角桩,让他敏感了,不满地晃晃脑袋,轻轻顶了我一下。我一个趔趄,踩在捕兽夹的链子上,叮当声响把我从想入非非中拽了出来,我这才记起自己的正事儿和随时可能出现的盗猎者。

“这片山上有只放生鹿,盗猎者眼馋他一年多了……”我脑袋里闪过索朗的话,慌了。

“盗猎的来了,你得离开这儿!”我使劲推他。

他不走,从容悠逸地看着我。

“快离开这儿,危险!”

他温驯地继续上来叼我的围巾。我急了,抓起捕兽夹和木棍对敲,把捕兽夹口使劲掰开又猛地弹合,在他面前撞击出当当的金属声响。金属声震得他扑打耳朵,显得惊恐难受。

“别怪我,我宁可让你怕人!”我咬着牙,做出凶狠的样子,振起双臂吆喝,把半截木棍向他挥舞。梅花鹿小步后退,眼里充满了疑惑,他望了望山腰,转身隐入最后一缕雾霭中。

“你敲什么敲?整那么大动静!赶紧装好监控撤退。”亦风从山腰下来了。

“鹿!是那只放生的梅花鹿。有这么大!这么高!”我连比带画。

光秃秃的狼山上,盗猎者来了,他可怎么躲啊!

返家的路上,我望山兴叹。阳光清朗了原野,雾岚消散,我好害怕我们这时候看到的一切美好也将随雾而去。

笼子里两只兔狲惊恐瑟缩,迷彩服从麻袋里倒提出一只小狼,小狼痛得蜷起身来,本能地张嘴欲咬,又硬生生地闭嘴忍住,他仿佛明白一旦咬人只有死路一条。

我坐在小屋边的山坡上,遥望夕阳。我从前每天召唤格林回家就是在这片山坡上。那时的我总是站在这里用“呜”声哼唱着《传奇》的旋律,格林不管多远都会应声归来与我唱和。往事已矣,迎着山风我情不自禁又哼起了这个曲调……狼歌在旷野荡啊荡……咦?山下出现了一个小白点,越来越清晰,是格林!我大喊着,更加高亢地唱嗥。格林飞奔而来,仿佛他从未远离!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不是做梦吧?我给了自己一巴掌……果然醒了,然后我又默默地补了一巴掌。疼!

“你没事儿吧?”亦风的声音。

我隙开一条眼缝,亦风正坐在炉边和贡嘎喝着茶。贡嘎抿着嘴,用浓重的鼻音哼笑着,牙齿白得晃眼。我一个激灵就惊得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唱歌之前。唱得不错嘛!怎么还打上了?”他俩终于笑喷了。

“有蚊子。”我尴尬地整理乱发,推开玻璃窗,“现在几点?”

“下午一点半。过来吃点干粮吧,你都睡了两个小时了。”

原来是一场白日梦。

六月的阳光很强,刺得我眼睛疼,我用手挡住光线抬起头眯起眼,天的颜色是白的,就像我梦醒的脑海,空无一物,想笑也想哭……

《传奇》这首歌的哼唱部分曾经被我变作狼调,用以和格林相互联络,因为每一个狼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旋律,只要听到这调调就知道是自家人。两年多了,我还记得这首歌,格林,他会忘记吗?

炉子上茶壶里烧着藏茶,我倒了一碗喝着:“昨天装的监控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盗猎的去过。”我们对狼山的监护必须把握度,一般四天左右进山一次,去勤了狼不安心,去少了我们不放心。

“你睡觉那会儿我放航拍机侦察了一圈,山里没人。”亦风翻动铁炉上烤着的油饼。

“放心吧,今天要变天,盗猎的不会进山。我阿爸就是担心你俩,叫我过来看看。”贡嘎向我抛过来一块奶饼,“阿妈早上刚做好,尝点儿甜的。”

我潇洒地接住奶饼,总算把刚才丢的脸捡回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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