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事和人(36)

2025-10-10 评论

第二件事情:戴先生殉职不到一个月,徐为彬兄来到北平,汉三兄要我问问他,是不是负有什么任务。我请为彬兄在中山公园古柏树下吃茶,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第三者。下面是我们的谈话:

“为彬兄!你这一次来北平,是来玩玩的吗?”我询问他。

“不是!”为彬兄说,“我是代表来看介民先生的。”

“代表!”我惊奇地说,不知道他是什么代表。

“是的,我是代表张毅夫、李肖白……他们来的。你知道毛人凤的太太贪污不法吗?她和重庆航检所长吴茂先等勾结起来,大干黄金买卖。譬如重庆的黄金便宜,上海的黄金贵,他们就由重庆买上黄金,飞机运到上海出卖,一转手,大发其财。又高价卖飞机黑票,生意兴隆。我们革命革到现在,让他们这样搞,成吗?重庆航检所长已经被张毅夫关起来。我代表他们,请介民先生报告领袖,否则,大家都不要干了,革什么鬼命!”

如果介民先生把这件事情报告了领袖,毛人凤先生一定吃不消。但是以后并没有什么动静,可见介民先生没有报告领袖。毛人凤先生应当清楚,介民先生没有对他下过毒手,张毅夫、徐为彬对他如何,不应当和介民先生扯在一起。现在他做了局长,对于一位离职的旧局长,攻击不遗余力,道义上实在说不下去。毛人凤先生和郑介民先生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位戴雨农先生,现在闹分裂,兄弟阋墙、仇快亲痛,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

我最后一次去南京,毛局长把我当作亲信,对我说:“郑介民岂有此理,他想出卖团体,向领袖建议,把交警改编为一个军,由吉章简任军长。”

交警总局有交警十八个总队,每一个总队的兵力超过一个团,火力超过一个师。一个军顶多辖三个师,吉章简为什么不干十八个总队的总局长,而要干一个军长呢?介民先生又为什么做这种建议呢?在情理上,都不会有这种荒谬的事情。我说:“毛先生!你比戴先生如何?以戴先生那样了不起,都离不开介民先生,而要用他,你为什么就不能容忍他呢?”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完全是为他着想。可是毛局长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非常难看,笑容消失了。他再没有说什么,我告辞出来,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在他的下意识中,我是站在郑介民一边,我已潜伏下杀身之祸,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后来我才知道,凡是顺从着毛局长骂郑介民的,他就认定是亲信,否则,就认定是“郑派”了。周伟龙想干交警局长,毛人凤又想把吉章简赶走,于是,周伟龙跟着毛人凤大骂郑介民,就成了毛局长的亲信,和潘其武三个人跟到戴先生灵前,磕了头,拜为把兄弟。不久,吉章简被打倒,周伟龙做了交警总局长。周伟龙眼里哪里瞧得起毛人凤,做了局长就不买账了。结果,周伟龙还是被他的把兄弟宰了。死的是不是冤哉枉也?他死前在牢里和我碰过头。

毛人凤的政治戏法

三十七年(1948)3月行宪国民大会开第一次大会于南京国民大会堂。毛人凤先生曾经玩了一次政治戏法,玩得非常高明、非常成功,得到领袖的信任,从此身价百倍,巩固了他的政治地位。事隔三十年了,至今回想起来,犹觉毛人凤先生玩政治,确有一套,可叹为观止。

山西出席代表一百一十六人,我是我们交城县选出的代表,也出席了大会。代表有五人没有出席,傅作义和王应尊(胡宗南的师长)因有军事任务请假,孔祥熙在国外,也请假。赵召南和吕存恭不知何故没有报到。代表团由梁化之兄率领,行动非常一致,为他省所不及。当时副总统竞选非常激烈,情况空前。参加竞选的有于右任、孙科、莫德惠、李宗仁、程潜五人,拉票积极,各显神通。阎百川先生对山西代表曾做交代,共产党叛乱,国家艰难,选举副总统,希望代表们尊重总裁的意见,总裁要谁担任副总统,山西的票子就投给谁。阎百川先生老成谋国,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措施,应当让总裁知道,于是,我报告了保密局,这立刻就变成了毛局长的政治资本。

毛局长造了一本九百多人的名册,呈报领袖,说这本册子是保密局控制的代表。虽不到总人数的五分之二,确实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问题是毛局长是不是真能控制这九百多人?保密局的同志当选为国大代表的,还不到一百人,而这些人当选为代表,都是凭个人的关系,保密局对任何人并没有帮过任何忙。所以,保密局的同志,毛局长也未必能控制,怎么能控制九百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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