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虞舜刑故无小,其命官曰:“怙终贼刑。”而皋陶称之曰:“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周公东征,破斧缺斨。东人歌思,以为哀我人斯。亦孔之将,执事以儒者操事柄。望布大德,勿以小惠为仁,即改前议,仍所识为情真。若有人祸天刑,皆归于仆,死者亦于公无怨也。望勿以为过言而弃之!
这一干涉审判的文字,倒真是千古妙文呢!
方苞又有《结感录》一文,一一记录在他受难时,帮过他的志士仁人。其中写一位马逸姿:
安徽布政使马公逸姿,字骏伯,陕西成宁人。先公在官,死于寇。公以荫起家,始至。尝介吾友白君玫玉通问,愿为交,余谢不敢见。及余被逮,江苏廉使以事出。制府命公摄理督粮道,李公玉堂佐之。公豫诫群吏,毋得缧演。每见余貌必蹙,语必称“先生”,李公亦然。时制府欲得戴氏他书以上,亲鞫诸被逮者。公入言,某邦人之望,每大府及监司至,必礼于其庐,而固辞不敢交也。虽在难,愿公毋操切,以慰邦人之心。制府实恶余,其后与仪封张公相构,挂余名弹章,而亲鞫时未尝加声色,则公力也!无何廉使归,亦欲得事端以自为功,将以金木讯余。公力阻之不可,乃正色曰:“朝命捕人,非鞫狱也!某儒者,上所知名,今以非刑苦之,设犯风露死,孰任其责?”乃止。遣解之日,公与诸司及部使者坐堂上。吏执籍,呼逮人过堂下。加械毕,公起立离位,诸司次第起,使者亦起。公肃余升堂,手解余系,谓使者曰:“方先生儒者,无逃罪理。君为我善视之,毋使困于隶卒。”既就道,使者每食,必先馈余,同逮者余喙。就逆旅,必问安否。既至京,揖余曰:“吾在江南,唯马公遇我独厚。问何以然?则子之急也。子今至矣,为我报公,子无伤也。”余告以未事时,与公实未谋面,闻者莫不嗟叹焉。
这是很动人的故事。他又写一位张丙厚:
张公丙厚,字尔载,号腹庵,甲戌进士,磁州人。壬申癸酉间,余至京师与相识,或问曰:“某甚轻君。”越数岁,相见于江南,始得自解说,而为交亦未深也。及余被逮,公适为刑部郎中,时上震怒,特命冢宰富公宁安,与司寇杂治。富廉直,威棱怊众,每决大议,同官噤不得发声。余始至,闭门会鞫,命毋纳诸司。公手牒称急事,叩门而入,问何急,曰:“急方某事耳!”遂抗言曰:“某良士,以名自累,非其罪也!公能为标白,海内瞻仰;即不能,感毋以刑讯。”因于案旁取饮,手执之,俯而饮余。长官暨同列,莫不变色易容,众目皆集于公。公言笑洒如。供状毕,狱隶前加锁,迫扼喉间。公厉声叱之,再三易,仍用狭者。时事方殷,长官曰:“俾退就堦墀,徐易之。”公曰:“下阶终不得易矣!”既易锁,亲送至狱门,谕禁卒曰:“某有罪,彼自当之。汝辈如以苛法相操者,吾必使汝身承其痛。”是狱朝士多牵连,虽亲故,畏避不敢通问。公为刑官之属,乃不自嫌,而讼言余冤,相护于公庭广众中,诸公自是乃服公之义也。
这又是很动人的故事。文章中又写一位宋梦蛟,在方苞受难中一直“易姓名尾余后”、一直偷偷在起解途中照顾他;又写一位杨三炯,这人冒充狱吏,混进牢里去探望方苞,并且一再留宿。“狱中地狭,自春徂秋,疫疠作。死者相望,秽气郁蒸,虽仆隶不可耐。而君旬日中必再三至,或淹留信宿。道古今,证以天道人事,慷慨相勖,虽余亦忽不知其身之危与地之恶也!”后来方苞发现在别人找他麻烦的时候,独有一位狱吏老是帮忙他。后来打听,原来这位狱吏是杨三炯“竭其资”买通来卧底的!
方苞在受难后写《狱中杂记》,写他受难时的种种见闻,又一一写出在他受难时帮过他的许多奇人奇事。两百七十年后的我们读起来,深感中国黑牢固然依旧,但是黑牢中的那些光明却已不复长存。以古证今、追昔忆往,真不禁令我们大感其慨矣!
1985年2月21日夜10时写起,2点写成,共花四小时
2月9日报上登出消息:省畜产试验所宜兰分所育种成功的两种鸭宝宝,从8日下午4时38分起,有了正式的名字。今后在国际间有关的畜产文献上,将可以看到“宜兰白鸭——台畜一号”及“宜兰改鸭——台畜十一号”的字样。台畜一号的“先祖”是本省原有的褐色菜鸭,由宜兰分所于1966年起着手育种试验。先挑选稀有的白色羽毛菜鸭进行选育,经过长期严格的闭锁族群繁殖、分离和选拔,育成新品种的白色菜鸭。被命名为宜兰白鸭——台畜一号的白色菜鸭,具有原先褐色菜鸭的小体形、产蛋多的优点;同时在白色菜鸭育成后,宜兰分所另外试验研究其近亲七代品系,使成为生物研究上很珍贵的试验动物,可供各项研究之用,是全世界遗传组成纯合度最高的鸭品系。若继续加以维持,可望成为供癌症研究之用。尤其是白色鸭羽毛,价值较褐色鸭羽毛,每只高出十至十五元,为鸭农所乐于饲养,其声名也早已远播海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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