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一半是女人(137)

2025-10-10 评论

  它脱离开队伍,茫然不知所措地四处乱撞。这是头烈性的马驹,脖子上还挂着绊木。但正是这根绊木使它更为惊慌。它前脚不停地磕在绊木上,梆梆地发出木头敲击骨头的清脆声。它一定很疼痛,于是狂乱地又叫又跳。我纵开大青马去堵截它,大声吆喝它,而它一点不听指挥,甩开我,一头向马棚方向闯去。
  不能让它跑掉!它要跑到谷场上去,就会把谷场糟蹋得遍地狼藉。
  “这就是没有骗它的缘故。”大青马忙中偷闲地告诉我,“要是骗掉它,它就老实了!”
  “快跑吧!”我抽了它一鞭子。“别废话!”
  “你忘了我和你曾经有过一场关于哲学的讨论啦?”大青马埋怨我。“啊,你跟原来不一样啦!”
  儿马驹还死命往前飞奔。它毕竟没有被骗掉,它毕竟是匹年轻的儿马,它跑得双大青马快,已经快到谷场前面的那片杨树和沙枣树组成的防护林了。
  “快!”我又抽了大青马一鞭子。
  可是,在儿马驹刚要跑进防护林的当儿,从防护林陡地钻出一个白色的人影,在蒙蒙的烟雨中伸开两臂挡住它的去路。
  “别那么拦它!小心!”我喊道,“抓住它的绊木。”
  马驹仍是翻着四蹄往前跑,好象它前面没有这个障碍,直直向白色的人影撞去。而这个人却也矫健,等马驹跑到跟前,一闪身,接着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绊木。
  儿马驹愣了愣,摆了一下细长的脖子,但还是倔强地跑着,只不过改变了方向,斜斜地向草滩上扎去。这个人死死地拽着绊木,一屁股坐在地上让它拖着。那件当雨衣用的塑料薄膜从头顶上掀了下来,我才认出她是香久。
  “快!”我一夹大青马,飞快地赶到马驹旁边,抓住了拴绊木的绳子,使它停止了下来。
  “你怎么跑来啦?”我跳下马,一面“吁、吁”地用手掌安抚肌肉哆哆嗦嗦的马驹,一面问她。
  她站了起来,浑身沾满泥水。她把那块塑料薄膜拣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队里吹哨子,叫大家到场上去盖稻子。我一看要下雨,给你拿了件衣裳就跑来了……管他娘的哩!曹学义瞅着我跑了也没叫我。这会儿大伙儿都在场上忙哩……”她又兴奋而自豪地盯着我的脸问:
  “我行吧?啊,我行吧?……”
  “你行你行!你是英雄!”
  我忙着把马驹胸前挂的绊木解掉,牵着它的缰绳跨上了大青马。骤雨即将过去,雨点稀疏地成直线分布在四周。我们的衣裳已经淋湿了。
  “上来吧。”我伸出另一只手接过她搂在怀里的小包,又一把将她拽到马背上来。
  “到哪儿去?还不回家?”她在后面搂住我的腰问。
  “雨快停了。‘哑巴’还在树林里,大伙儿在晒场上,我们这会儿回去不合适。”我拨转马头说,“咱们也到树林里去避避雨。”
  骤雨并没有把林中的空地淋湿。半明半暗的清光里充溢着清新的潮润的气息,还有一缕缕落叶的幽香。头顶上,白杨、杨树、槐树和沙枣树的枝叶纵横交错,密如华盖。林地里,野蒿和马莲草长得还很旺盛,仿佛它们藏在这儿能永远躲过萧瑟的秋风秋雨,鸟雀聚集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声既惊恐不安,又十分兴奋。它们在枝叶中跳来跳去,摇落下来大滴大滴冰凉的水点,劈劈啪啪地打在蒿草和马莲的叶子上,使林中的杂草更显得葱郁苍翠。
  “你快把衣裳换一换。”我在白杨树干上拴住两匹马,把她用一个装化肥的塑料袋带来的衣裳扔给她。
  “那你呢?”她耷拉着两只胳膊站在草丛里,披散头发,一副傻样子。
  “我没有滚一身泥巴。你看,我这儿、这儿还都是干干的。你快换吧,要不然会着凉的。”
  “这儿有人吗?‘哑巴’呢?”
  “只有鬼!”我说“‘哑巴’在那片林子里。”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我的衬衣,朝我嫣然一笑。随即,毫不避讳我地将全身的衣裳脱得精光。我坐在一棵马莲草上,点着一支烟欣赏着她。
  “你还很漂亮,”我说。
  一会儿,她穿了我的衬衣站到我面前来,两臂张开,轻盈地转了一圈。“那你还老说要跟我离开?”她娇嗔地说。
  她很知道自己的优点。因为没有生过孩子,又长年进行体力劳动,所以还保持着少女般的体型。又肥又大的衣服罩在她身上,使她显得越发娇小,越发年轻。她把湿漉漉的头发拢在脑后,用小手帕束着。象刚沐浴过的一样,滑润的面孔上容光焕发,荡漾着诱惑的笑意。我没有回答她,站起来,扔掉烟卷,把她搂进怀里。一霎时,我似乎搂的是一团云,一团雾,一团空蒙的暖烘烘的蒸气。那件肥大的衣服造成了如此美妙的触觉!她顺从地小心地躺到蒿草上。她的小腹温暖而结实。我把脸埋在她圆滚滚的脖颈和肩膀之间。她的头发、她的肌肤、马莲、落叶与泥土的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沉醉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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