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均讲着:“这是一首描写我们祖国大自然的杰出诗歌:‘敕勒川,阴山下’”旁白:“但是,在一九五七年鸣放中,因为我给学校领导提了不少意见,有的意见错了,就把我推到父亲那里去,好象肉体上的血缘关系必然决定阶级的传种接代,我又成了资产阶级的一份子。过去,我被我那资产阶级的家庭遗弃了,现在,给我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下放到偏僻的牧场来劳教。”
31.马棚下
许灵均在看着那个潮湿的马槽,心中感到一阵空虚和惆怅,眼泪从他的眼中涌出。一匹棕色马慢慢地向许灵均挪动过来,把嘴伸到他头边,温暖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他惊惧地抬起了头,棕色马却不惊惧,反而用它湿漉漉的鼻子嗅他的头,用软呼呼的嘴唇撩他挂满泪痕的脸。
这阵抚慰,使许灵均的心灵颤抖了。他突然抱住那瘦骨嶙峋的马头痛哭起来,把眼泪抹在它棕色的鬃毛上。
棕色马的眼睛似乎也潮湿了。
旁白:“啊,父亲,那时你在哪里?”
32.北京饭店大套间的卧室
许灵均睡在外间一张单人沙发上,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纱投在他的脸上,他还没有入睡,他在回忆着一天来和父亲的谈话。
卧室里间,蓝色柔和的灯光使房间里显得安静、黯淡,许景由穿着豪华的睡衣,躺在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上,他也没有入睡。
画外音:
许景由:“现在办签证还比较容易,以后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许灵均:“我也有我所留恋的。”
许景由:“包括你受的那些痛苦吗?”
许灵均:“唯其有痛苦,幸福才更显出它的价值。”
许景由坐起来又燃起烟斗抽着。
许灵均在外间也燃了一支香烟。
画外音:
许景由:“三十年前的事,我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安,我知道大陆上是讲究家庭出身的,又一直在搞阶级斗争,你又是一个孤儿。”
许灵均:“我是一个孤儿倒好了!我不能算孤儿,我是你们的一个弃儿!”
许景由惊愕地从床上坐起,象受伤似地用手支着额头思索着:“我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作为一个父亲,我感到内疚!不过,灵均,你难道也不能理解我吗?你现在四十岁了,不过,我还要把你放在摇蓝里,我要恢复你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我要树立你的信念!我要赎我的罪!”
许灵均:“我走过艰难的路,不过我不但找到了人的价值,我还找到了人的温暖,我找到了亲人,他们给予我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他眼中流出了泪水。
33.敕勒川牧场
旁白:“一九六二年,我解除了领导教养,因为无家可归,被留在牧场放马。”
马圈里,许灵均骑在一匹大黑鬃栗色马上,那马跳腾着,嘶叫着,终于把他从背上掀下来。
老牧工董宽跑过来抓住了马笼头,把他拉了起来:“没有摔着吧?”
“没有,”许灵均羞涩地回答。
董宽:“马通人性,你别太猛。你要先温和一点。你看,象哄小孩一样”
他说着挠着马的鬃和脊背,然后翻身上马,又说,“你别把辔头拉的太紧,要随着它的劲。”老汉说着,轻巧抖着辔头,那马先是碎步行走,继而有节奏地奔驰起来。
34.马圈内的小土屋
许灵均在打扫着屋子,他听见门外沙沙作响,忙打开门看,原来是董宽老汉在他门框上挂上一个草织的帘子。
许灵均:“大爷,你,”
董宽:“吊个草帘子挡风,祁连山上夜里吹下来的风,还是透骨凉的。”他和许灵均走进屋里。
许灵均拿起一支烟递给他:“你抽烟,大伯。”
董宽:“我抽这个。”他指着自己的烟袋,又叮嘱着说,“留着应酬,有客人先敬烟。”
许灵均感激地:“是的,大伯。”
35.土屋门外
董宽的老伴董大娘断着两大碗面条站在门外,她喊着:“他爹,他爹。”
董宽的声音:“谁呀?”
董大娘:“吃饭了!”
董宽的声音:“我马上回去。”
董大娘:“你开开门嘛,我把饭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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