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有过那么丰富多彩的希望与计划。
生活似乎中断了。
……眼泪流得像一股无尽的泉水。上帝将我所失去的变成了泪水又还了给我。
……
孤独是最难忍的,同时也是上帝所赐的礼物。爱是最伟大的情感,因而也是最艰难的。
这次与柳青的分离,使陈冲第一次深省了自己。她不再否认自己身上的缺陷,性格中的瑕疵。面对自己,任性是没用的。她感到自己身心内一阵疼痛般的乍然成熟——
我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发誓:明天是新的一无,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此后,陈冲以玩命的工作来填满自己所有醒着的时间。她是那种从苦耕中收获快乐的人。她不止一次对采访记者说:“Ihavetoworktobehappy。”她也从曾和柳青合住的房中搬出,为自己买了这幢可收览景色的小楼。买下房,她第一天便随剧组远征了。几个月后,她结束外景拍摄,回到洛杉矶,竟怎么也找不到那幢小楼。她对它的方位、模样一点也记不起来,只得边开车边按它的地址一路寻去。她心里苦笑:既然如此,“吉普赛”何必置房?
但她需要一个家。正因为难得归家,正因为太多的漂泊,她更需要这块小小的地盘做她漂泊的起点和终点。否则漂泊便更加无定和无限。
她会在除去积尘的客厅里布上鲜花,感受自己对自己的等候、迎接。
有次一位来自Interview杂志的记者在采访她时问:“这么多花!谁给你买的?”
陈冲笑着答道:我给我自己买的。
记者表示不信:这么美丽的单身女明星一向不缺献花者。
陈冲马上说:我是一个独立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人给我买花。
对这段离异后的心境,她有过描述:“我一想到重新开始与男性约会便感到一种畏惧……我已忘了怎样同人约会。”
然而她又有默然而强烈的渴望——
我渴望深深的夜和银色的月亮。也渴望月下的爱情与诺言。
作者:一直没顾上谈《诱僧》。剧本怎么样?
陈冲:喏,(将一本手写稿推近作者)你翻翻看看。有一点味道。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最后决定接不接这个戏。
作者:“怕剃光头?”
陈冲:(用手抹起头发,做“秃”状)你看我剃了头什么样?……
作者:(不恭维)当然没有留头发好看。
陈冲:眉毛也要剃掉!(比画)
作者:(难以接受)哎呀!
陈冲:当时我刚一答应,他们就把片酬打到我的账号里去了。要不演,我怕驳人家面子。跟导演谈过。她挺有想法的,主要在视觉上搞出象征主义的色彩和味道,以现代手法拍古装戏。色彩、人物造型都不是写实的,有点“印象”的感觉。并且我一人演两个角色:公主和尼姑;一是正面角色,一是反面。两个角色从表演上有跨度,这点我中意。我每次演角色都想到创新一下,探探自己的限度和潜力。……
作者:(打断)奥立弗·斯东开始为《天与地》选演员的时候——我看报道上说,你告诉记者:“别说让你扮演母亲,让你演父亲你都愿意,……”
陈冲:(笑)我喜欢那个戏!反正让我参加进去就行!……
作者:我马上想到你一向说的那句话:不要做西方人眼里的“东方玩偶”,演“东方玩偶”演腻了!
陈冲:好演员不应该重复自己。《诱僧》能让我在一部片子里演两个角色,感觉是多赚一个机会,再说,导演又想搞探索性作品,想找一些大胆些的人跟她合作,我就初步表示同意了。这里面的裸戏她也不用写实手法去拍,从色调上她会做处理。
作者:裸戏多不多?
陈冲:反正不少。所以我到现在还没定下来。还是感觉到有压力的,剃光头、裸体,都是压力。弄得我失眠都严重了。彼得很急。他对我拍裸戏倒不担心,他还不知道我平时做人吗?他是担心压力一大,我的整个神经系统会紊乱。
作者:压力就来自一个剃头、一个裸体?
陈冲:一个探索性作品,成功和失败是一半对一半。要是不成功,我这么大的牺牲,不是不值吗?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严歌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