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着话已经到家。丽琳一面找衣服,一面叹气说:"我真得向你们两位道歉,打断了你们的绵绵情话。可是,她已经走到咱们中间来了,你们还说那些废话干嘛呢?"
"我们是一片至诚的活。"
"我们!!你们两个成了我们了,我在哪儿呢?不是在你们之外吗?还说什么不走到你们中间来!多谢你们俩的一片至诚!我不用你们的一片至诚!她想破坏咱们的家庭吗?叫她试试!你想做对不起人的事吗?你也不妨试试!我会去告诉傅今,告诉范凡,告诉施妮娜、江滔滔,叫他们一起来治你!"
彦成气得说:"你一个人去吃饭吧,我不去了。"
丽琳已经换好鞋袜,洗了一把脸,坐在妆台的大圆镜子前面,轻巧地敷上薄薄一层脂粉,唇上涂些天然色唇膏,换上衣服,对着穿衣镜扣扣子。她瞧彦成赌气,就强笑说:
"我都耐着气呢,你倒生我的气!咱们一家人不能齐心,只好让人家欺负了。"
"你不是和别人一条心吗?我等着你和别人一起来治我呢!"
"难道你已经干下对不起人的事了,怕得这样!你这会儿不去,算是扫我的面子呀?反正我的心你都当废物那样扔了,我的面子,你还会爱惜吗——还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我!"
彦成心上隐隐作痛,深深抱愧,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对不起你。"
丽琳觉得这时候马上得出门作客,不是理论的时候。况且他们俩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完的。说得不好,彦成再闹别扭,自己下不来台。她瞥了彦成一眼,改换了口气说:"你不用换衣裳,照常就行。"
彦成忽见丽琳手提袋里塞着一盒漂亮的巧克力糖,他诧怪说:"这个干嘛?"
"他家有个女儿啊,只算是送她的。你好意思空手上门吗?"
彦成乖乖地跟着丽琳出门。他心上还在想着姚宓,想着他们俩的深谈。第十八章
许彦成回来几天了。罗厚已经等待好久,准备他一回来就和他谈话。可是事到临头,罗厚觉得没法儿和许彦成谈,干脆和姚宓谈倒还合适些。
余楠定的新规章,每星期一下午,他的小组和苏联组在他家里聚会——也就是说,善保和姜敏都到他家去,因为施妮娜和江滔滔都下乡参与土改了。办公室里只剩了罗厚和姚宓两人。
罗厚想,他的话怎么开头呢?他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很感慨,所以先叹了一口气说:
"姚宓,我觉得咱们这个世界是没希望的。"
姚宓诧异地抬头说:"唷,你几时变得悲观了呀?"
"没法儿乐观!"
"怎么啦?你不是乐天派吗?"
"你记得咱们社的成立大会上首长讲的话吗?什么要同心协力呀,为全人类做出贡献呀,咱们的使命又多么多么重大呀……"
"没错啊。"
"首长废话!"
"咳,罗厚!小心别胡说啊!"
"哼!即小见大,就看看咱们这个小小的外文组吧。这一两年来,人人为自己打小算盘,谁和谁一条心了?除了老许,和你……"
姚宓睁大了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可是你们俩,只不过想学方芳!"
罗厚准备姚宓害臊或老羞成怒。可是她只微笑说:"哦!我说呢,你干吗来这么一套正经大道理!原来你到我书房里去过了。去乱翻了,是不是?还偷看。"
罗厚扬着脸说:"我才不偷看呢,我也没乱翻。我以为是什么正经东西,我要是知道内容,请我看都不要看。我是关心你们,急着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怪我自己多事,知道了你们的心思又很同情。偏偏能帮忙的,只有我一人。除了我,谁也没法儿帮你们。我一直在等老许回来和他谈。现在他回来了,我又觉得和他谈不出口,干脆和你说吧!"
"说啊。可是我不懂你能帮什么忙,也不懂这和你的悲观主义有什么相干。"
"就因为帮不了忙,你们的纠缠又没法儿解决,所以我悲观啊!好好儿的,找这些无聊的烦恼干什么!一个善保,做了陈哥儿,一会儿好,一会儿吹,烦得要死。一个委敏更花样了,又要打算盘,又要耍政治,又要抓对象。许先生也是不安分,好好儿的又闹什么离婚。你呢,连妈妈都不顾了,要做方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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