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丹走在她前面,把她从老十的门口带开。
“比我预想的还可怕。”高兴说,随着董丹走进了一间门上挂着“无人”标志的房间。“你爱上她了。”
“别胡说。”
她走过去坐在一张椅子上,又拍拍她旁边的空椅子。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她更用力地拍了几下椅子。
“你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快说,不然我要回家了。”董丹说。
“你那篇文章,今天晚上上版。”高兴说。
“就是那个农民写的?……”
“现在是你的文章了。把他们的名字换成你的,别觉得过意不去,因为你从头到尾把它改写了。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轰动还是倒霉,掌声还是批判,你自己全权负责。对了,它的标题是:《白家村寻常的一天》”
董丹的心思却又回到了老十身上。她现在跟谁在一起?今天晚上她是不是又要为某个自吹自擂的家伙做按摩?她也会张开她的腿,骑在一个恶心的男人身上,就像她跟他做的那样?可是他现在跟那些男人一样恶心,说不定更恶心。她也会跟其他男人说枕边细语吗?她也会让他们的脸靠在她胸脯上?妈呦,都是些什么样的丑脸!大吃二喝吃得眼泡虚肿,腮帮肥厚,满嘴油腻。他董丹长得不难看,这一点他还明白。至少小梅说他英俊健壮。小梅,他心爱的小梅,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对不起她的事。
“你不喜欢那个标题吗?”
他根本无所谓,那是高兴的文章,是她把它重写了,她把它彻头彻尾地改成了一篇无味冷酷、无悲无喜,没有任何同情或是道德谴责的文章。如果是他的文章,他描写的对象是像他父母一样的人,他怎么会毫无激动?
“还行吧。”
“我知道你会喜欢。想出这名字,还真得靠点天才。我把文章中原来那些陈词滥调全拿掉了,现在它读起来感觉像是一篇有趣的乡下传说。我并没有省略任何细节,也没有对任何一方偏心,我让受害者和加害者两方都有机会把他们的角色立场表达出来。”
董丹看着她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里,像是一只海星。
“最后这个版本,你会喜欢的,它真的挺幽默的,是那种不动声色的幽默,比较有素质的读者会读得出来。在这事件中的受害人,在其他事件中可能会做出相同加害于人的事,如果这些人永远困在他们那种农民式的无知里。”
董丹担心她又要开始她那套农民是腐败源头的演说,她那一套真会让人发疯。他得赶快走人。他举起腕子看了看表。她问他要上哪儿去,她可以载他一程。不用了,谢谢,该堵车了,他坐地铁去。晚上他还有事。
“把烟灰缸递给我,好吗?”高兴坐直了身子,点了根烟。她从来不管你是不是在赶时间,就算你娘临终在病床上,或者你老婆正在临盆,她照样对你发号施令,面不改色。
他走到对面假窗子旁的小柜子前,拿起一个陶瓷烟灰缸递给她。
“他们逮到了一些宴会虫。”高兴道。
董丹原本要背到肩上的背包停在半道。
“什么宴会虫?”
“这是他们取的名字,指的是一些专门在宴会上冒充记者混吃混喝的罪犯。”高兴说道,一边躺平了身子,拍拍身边的座椅。
“过来到我这儿坐。吸过毒没有?”
董丹在她身边坐下。原来宴会虫从来就不只他一个。他们会怎么对付这些宴会虫呢?他们也会被装上卡车,拉到某个地下刑场去处决吗?
“吸完这样一躺,那就太美好了。”
他望着她,高兴双眼紧闭,嘴唇微张。
“我敢打赌,你从来没吸过毒。”她说。“你这也是一辈子,一张白纸跟刚出生差不多。哪天想过把瘾,找我。”
“唉。”逮宴会虫那天,如果他也在现场混吃,说不定一块儿被逮走了。
“你得找对门道,才能拿到好东西。你想先来点温和的,还是直接就试真家伙?”
“唉。”那小个子是不是也被抓起来了?要不他本人就是便衣,为这场打击宴会虫的大扫荡一直在卧底……
他听见高兴又问了他些问题,他照样回答好。接着他听见她大声笑了起来,两只脚在藤椅的边缘蹬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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